唯有张天童始终静立在旁,衣衫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他双目半阖,神色淡然,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笼罩在侧。
守夜时,裴婉君陪着珠儿跪在灵堂前。珠儿望着阿翁阿婆的棺材,眼泪又忍不住滚落。裴婉君强忍着悲恸,眼眶却也湿了一片。
深夜,通文叔过来换她们去歇息。两人起初不肯,通文叔劝道:“明日还有一堆事要忙,不歇息好,哪有精神应付?”她们这才谢过通文叔,回房歇下。张天童和陈明乾在另一间房歇息,韩幼娘和她俩在一个屋。
裴婉君哄着珠儿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才转向韩幼娘,轻声问:“幼娘阿姐,你们师徒要往哪里去?”
“蜀地。”韩幼娘答道。
裴婉君心头一喜,忙问:“不知能否带我们一同上路?”
“你们?”韩幼娘略感疑惑,却没多问,只朝屋外瞥了眼,“这事你得问我师父。不过你与他相识,想来应是没问题的。”
裴婉君看向房门,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
天刚蒙蒙亮,村头的鸡才叫过第一遍,珠儿家的小院就已站满了人。村正背着手在院里踱了两步,沉声点了几个名字,将人手分做两拨。
院中那两口漆黑的棺材静静停放着,晨露打湿了棺木边缘,透着一股沉沉的寒意。
裴婉君紧紧挨着珠儿站着,指尖冰凉,却用力攥着珠儿的手。旁边几个邻家婶子红着眼圈,手里攥着刚折的柏枝,谁也没先开口。
“时辰到了,上路吧。”村正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几分沙哑。
两拨人依言上前,稳稳抬起棺材。沉闷的脚步声碾过院外的道路,往村后的山上走去。珠儿和裴婉君跟在后面,脚步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心上。
当棺材被抬上山,两口棺材稳稳安置进墓坑内。东柱带着几个年轻后生开始忙活。其他人也不闲着,搬石担土。
一时间,斧凿声、刨土声混着山风传来。不过半日功夫,一座新坟便立在了向阳的坡上,黄土还带着湿润的气息。
坟前点起了白烛和青香,火苗在风里微微摇晃,烟丝一缕缕飘向天际。珠儿“咚”地跪在坟前,忽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阿翁清晨递来的热粥,阿婆坐在门槛上给她梳的辫子,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暖,此刻都成了扎心的针。
“阿翁……阿婆……”她终于哭出声来,一开始是压抑的哽咽,转眼就成了撕心裂肺的恸哭,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裴婉君跪在她身侧,泪水早模糊了视线,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怕惊扰了长眠的人。
旁边的村民们都红了眼,几个老人别过头去抹泪,年轻些的也低着头沉默。有婶子看着珠儿单薄的背影,忍不住凑在一起低声叹气:“这孩子,以后可怎么过啊……”
哭了许久,珠儿的声音都哑了。几个婶子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孩子,别哭了,二老看着也心疼。”“好好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念想。”
她们小心翼翼地将珠儿和裴婉君扶起,两人膝盖早已跪得发麻,起身时腿一软,险些站立不稳,只得靠着旁人的搀扶,踉跄着站在一旁,裤膝上还沾着泥土,脸色因悲戚与久跪显得有些苍白。
通文叔一步步挪到新垒的坟前,“咚” 地一声跪下,双手按在冰凉的坟土上,浑浊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他哽咽着絮絮叨叨地说着:“老叔老婶子,你们就安心去吧…… 家里的事有我们呢,珠儿我会照看着……” 话语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的哭声,在旷野里格外揪心。
其他人也陆续上前,有的深深鞠躬,有的在坟前默立片刻,低声说着最后的道别,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哀伤。
随后,几个婶婶一左一右挽住珠儿和裴婉君的胳膊,轻声劝慰着,慢慢扶着她们往村里走去。两人脚步虚浮,不时回头望向那座新坟,泪水又忍不住滑落下来。
珠儿看着那座在风里孤零零的新坟,像个再也不会回应她的剪影。风卷起她的衣角,也卷走了她最后一点孩子气的依靠。
日头已过正午,珠儿家门前的空地上,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午饭场景已散去大半。
邻里们大多已告辞,只留下几位相熟的叔叔婶婶,正默默收拾着碗筷桌凳,将屋内屋外归置妥当,动作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沉寂。
内屋里,气氛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裴婉君坐在床沿,珠儿小小的身子偎在她怀里,头轻轻靠在她肩头,时不时一阵难以抑制的抽泣,温热的泪水早已浸湿了裴婉君身上那件素净的孝衣。
一旁的妮子紧紧攥着珠儿的手,自己的眼眶也红得像兔子眼,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裴婉君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珠儿柔软的头发,她自己那双哭肿的眼睛里,泪水也又一次悄然涌了上来。
院中的议论声隐隐传来。众人围在院子里,脸上都带着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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