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青山牵着马,不紧不慢地跟在陈明乾师徒二人身后走进院子。方才在门外还能瞥见院内火把熊熊,此刻踏入其中,却见火光已弱了下来。
那些镖师们已将马匹卸下鞍鞯,牵到了一旁。院子里原先的马厩,半边已塌成断壁残垣,剩下的半边也歪歪扭扭,木梁斜斜地支棱着,看着随时都可能散架。
无奈之下,几匹高头大马只得被拴在马厩旁的拴马桩上,时不时甩着尾巴打个响鼻,显得有些焦躁。
院子一侧那段还算完整的院墙下,整齐停放着七八辆马车,车斗里堆得满满当当,都用厚实的隔雨布盖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内里装着什么货物。
大殿旁那棵曾需数人合抱的参天榕树,两年前遭雷击劈中,连带着枝桠上挂满的香客祈福红带,都被那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如今它依旧枯槁如炭,焦黑的枝干虬结伸向夜空,光秃秃的不见半片新绿,就这般萧条地立在殿侧,像一尊沉默的炭雕,衬得周遭愈发荒寂。
大殿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站在中间,身着常服,虬髯垂至胸前。
他身旁站着两个与方才门口交涉的镖头穿着同款衣裳的汉子,看样子也是镖局的头领。而在虬髯男子另一侧,却立着两个身着蓝色道袍的道士,一老一少。
老道士须发花白,手臂上搭着一柄拂尘;年轻道士瞧着懵懂青涩,众人说话时,他却只顾着低头盯着地面发呆。
这时,方才在门口交涉的那位镖头也快步走了过去,凑到虬髯男子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说话间,那几人的目光频频朝潘青山他们这边瞟来,交头接耳几句后,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客气却带着审视的笑意,眼神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张天童师徒三人先将坐骑牵到拴马桩旁系牢,韩幼娘快步走到马车边,轻轻撩开车帘,扶着珠儿和裴婉君下了车。
陈明乾转身回来,帮着潘青山卸下马具,将马车的马匹也拴在桩上,还特意把缰绳放长了些,让马匹能低下头啃到脚边的青草。
马匹与马车都安置妥当,潘青山和通文叔各自从车厢里拎出沉甸甸的包袱背在肩上,跟着陈明乾等人的脚步,朝着大殿走去。
刚走到大殿门口,一阵风卷着枯叶从脚边滚过,潘青山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大殿屋顶塌了个骇人的大洞,正中神龛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 当年那尊镀了金的山神像,不知被谁掀翻在地,半边脸深深埋在碎瓦砾中。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村里,自己拍着大腿跟邻里吹嘘 “这庙灵验得很” 时,嗓门亮得能惊飞檐下麻雀。
可如今殿内早已一片狼藉,几十个汉子在里面生起数堆篝火,就地歇脚。往日的香火鼎盛荡然无存,只有穿堂风在殿里打着旋,卷起地上的落叶与灰土。
潘青山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些年的烟火气、往来人声、晨钟暮鼓,还有自己当年揣在怀里的虔诚与欢喜,好像都随着这庙宇的破败,一同烂在了这荒寂的尘埃里。
大殿门口那几人正朝着停妥的怪马车打量,目光又齐刷刷落在几人身上。火光忽明忽暗,将那紫衣女子的脸庞映得愈发清晰——眉如远黛,眼含秋波,秀丽中透着几分难辨的气度。
她缓步走到车旁,车帘被轻轻掀开,先跳下来的是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姑娘。梳着简单的发髻,一双眼睛像浸了水的黑琉璃,懵懂地转着圈,把院子里的人和物都看了个遍,那怯生生的模样倒让周遭的疑云淡了几分。
可没等众人回过神,车里又走出一位女子。一身的锦衣绣着暗纹,裙摆扫过车辕时带起微风,身姿亭亭如荷,眉眼清丽得像晨露未曦的花。
这一下,院里的人更糊涂了——这般一看便知是金枝玉叶的小姐,怎么会屈身坐这种连漆都没有的马车?
疑惑正浓时,那几人已簇拥着锦衣女子上前。领头的年轻男子拱手而立,声音温和却沉稳:“诸位兄台,我们本是往兴元府省亲,谁知山路遇阻,实在找不到别处落脚,才冒昧来此借宿一晚。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话音刚落,台阶上那个虬髯男子走下台阶,身后几人也连忙跟上,目光在锦衣女子和那辆怪马车之间来回打转,显然还没解开心里的疙瘩。
那虬髯男子拱手回礼,声如洪钟:“大家萍水相逢便是缘分,你我皆是在此歇脚的路人,不必多礼。”
“这位兄台想必就是镖局的总镖头吧?” 张天童忽然开口问道,目光平和地落在对方身上。
虬髯男子闻言朗声应道:“正是在下。”
张天童微微颔首,拱手问道:“我看贵镖局押着这许多货物,为何不走官道,反倒选了这崎岖山道?”
总镖头脸上掠过一丝无奈,苦笑道:“兄台说的是理,只可惜路上遇了些琐事耽搁了时日,如今离交货的约定之期越来越近,不得已才走了这条捷径。”
他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继续道:“谁曾想走到前头,才发现山道被滑坡堵死,瞧那样子一时半会儿根本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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