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徐徐拂过,带着水汽的微凉,两岸的青山翠峦连绵不绝,偶有飞瀑从崖间倾泻而下,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众人或凭栏远眺,或低声闲谈,一边赏玩着这沿途的景致,一边时不时抬眼望向远方水天相接处,默默盼着荆州城的轮廓早些映入眼帘。
日头爬到头顶时。船家从舵楼里探出头喊:“再过个把时辰,就到江陵府码头了!”江面上果然热闹起来,远处近处的船多了,帆影点点,偶尔有货船擦肩而过,船夫们隔着水喊几句,声音被江风送得老远。
不知何时,天空爬满了铅云,像被人泼了墨的棉絮,一层层压下来。方才还亮堂的江面,转瞬间就灰沉沉的,风也带上了凉意。
风里渐渐裹了湿意,眼看一场雨就要落下。青鸟抬头望了望天色,笑着对崔台硕拱手:“看这光景怕是要下雨了,我等先回舱中避避。”
崔台硕亦拱手还礼:“青鸟君说的是,雨天路滑,诸位慢走。”
双方含笑作别,青鸟便带着清韵代等人转身回了客舱,刚掩上舱门没多久,雨点儿就砸了下来,先是稀疏的几滴,打在船板上“笃笃”响,眨眼间就密了,织成道雨帘,船身被敲得“嗒嗒”直响,倒像有谁在底下轻轻擂鼓。
雨丝斜斜地织着,落在船舱顶上是细碎的“沙沙”声,打在江面上便漾开一圈圈浅淡的晕,半天也不肯散去。这雨不大,却缠缠绵绵的,把天空裹在一层灰蒙蒙的纱里,瞧着竟没有半分要停的意思。
船渐渐驶近江陵府码头,江面顿时拥挤起来。往来的货船、客船在水面上打着旋儿,船夫们扯着嗓子互相喊着避让,木桨划水的“哗哗”声、船板相撞的“砰砰”声混在雨里,倒比雨声更热闹几分。
码头上更是一片喧腾:赤着膊的脚夫们扛着麻包、木箱,踩着湿滑的跳板往来穿梭,脊梁上的汗珠混着雨水往下淌,嘴里还哼着号子;挑着担子的小贩穿梭在人群里,“热蒸饼——”“凉茶解渴哟——”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蒸饼的热气、草药的清苦气混着江水的潮气,在雨雾里弥漫开来。
青鸟他们坐的船慢慢靠了岸,跳板“哐当”一声搭在码头上,溅起几点水花。临下船时,船家披着蓑衣过来,嗓门被雨打湿了似的有些沉:“明日巳时准时开船,可记牢了,误了点可不等你们。”
“多谢船家提醒。”青鸟点点头回应。
船刚一靠岸,舱内的旅客便忙碌起来,纷纷俯身整理行囊,空气中弥漫着几分即将抵达目的地的雀跃与仓促。
船桥缓缓搭向埠头,待木身稳稳落定,前排的人已提着捆扎好的行李动身 —— 有的撑开油纸伞,伞面在雨雾里绽开一片朦胧的色块;有的抬手遮住额头,快步踩着湿滑的木板往下走;还有人把不重的包袱顶在头上,佝偻着身子护住衣襟。众人虽各有各的避雨法子,却都循着次序,沿着船桥缓缓涌向岸边。
青鸟和清韵代一同走向埠头,青鸟撑着一把青竹骨的油纸伞走在清韵代身侧,伞沿微微倾向清韵代那边,将大半雨丝挡在外面。而他背上的剑盒锦袋被斜斜飘来的雨丝打湿了一角,原本鲜亮的织锦晕开一片暗沉,倒衬得锦袋的绣纹愈发沉静。
身后,樊铁生、石胜与王秀荷姐弟四人已收拾妥帖行装。樊铁生单手擎着一把粗布伞,伞骨虽略显陈旧,却将他高大的身影遮得严实;石胜则撑着一把竹骨油纸伞,脚步沉稳地跟在侧后。王秀荷姐弟合用一把伞,伞下身影依偎着,脚步轻快。
稍远些,崔台硕主仆二人亦紧随其后。崔台硕斜挎着个素色包袱,边角绣着暗纹,一手稳稳撑着伞,伞骨在雨里透着温润的光;他身旁的书童背着沉甸甸的书笈,那书笈用粗布仔细裹着,另一只手也擎着把小小的油纸伞,虽不及主人的伞精致,却也把周身护得严实。
一行人随着涌动的人流,踩着埠头湿漉漉的青石板,一步步登上码头。雨丝斜斜织着,打在伞面上簌簌作响,混着脚边水洼溅起的轻响,伴着众人踏向江陵府的脚步,倒成了一段格外的行旅调子。
码头上,无数油纸伞在雨幕中攒动,青的、蓝的、赭石的、素白的…… 伞面随行人脚步忽高忽低,时而被风掀向一边,时而又稳稳落回肩头,远远望去,竟真如一片涌动的浪涛,在湿滑的青石板上起起伏伏,连带着雨丝都似被这 “浪” 卷得愈发绵密了。
青鸟正低头看着脚下,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斜对面的一艘客船。船桥上,十几个身着月白道袍的女道士,她们的背上除了宝剑之外,还斜挎着素布行囊。一行女道士正陆续下船,道袍的下摆沾了些湿气,却依旧挺括。为首的是个七十来岁的女道士,头发全白了,用一根素银簪绾着发髻,脸上布满细密的皱纹,眼神却清亮得很,瞧着慈眉善目。她撑着伞站在一边,看着其她女道士纷纷下船。
她身旁立着一位五十许的女道士,身形微胖,鬓边已染了些霜白,月白色的道袍虽宽大,却掩不住腰间那圈柔和的弧度。只见她一面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一面扬声对身后几人叮嘱:“大伙儿脚底下快些挪,莫要在这儿耽搁,仔细碍着后面的人下船。” 声音里带着几分爽利,又透着处事的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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