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双手捧着度牒,恭敬地向前递去。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指节微微泛白,显露出内心的郑重。度牒在他掌中显得格外珍贵,仿佛承载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分量。
永夜冥君缓缓抬手,袖袍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他在接过度牒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青鸟脸上短暂停留,而后转向一旁。
站在侧旁的和尚早已等候多时。见冥君示意,和尚缓步上前,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度牒。
和尚接过之后,又向冥君微微欠身,这才转身离去。他的脚步沉稳有力,僧袍下摆在行走间轻轻摆动,很快便回到了原先站立的位置。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多余的动作,却处处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与不和谐。
青鸟看着那和尚走进后院,他想到樊铁生的话语,自然知晓三界不可相互干涉的铁律。方才永夜冥君提及天行王时,樊铁生那声急切的打断,虽裹着恭敬的外衣,实则已是对冥君的失礼 —— 以樊铁生平日的谨慎,若非事关重大,断不会如此冒险。
青鸟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心中疑窦丛生:永夜冥君究竟要说天行王什么事,竟让樊铁生不惜触犯冥君威严也要拦阻?是关乎天行王的过往,还是与自己的身世有关?无数猜测在脑海中盘旋,却被他强行按捺下去。
眼下显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他抬眼看向永夜冥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冥君怕是看错在下了。在下不过是个想守好一方安宁的凡人,既无争霸天下的野心,也无扭转乾坤的能耐,实在担不起这般宏图之志。”
说罢,他微微颔首,姿态里带着几分疏离的客气,显然是不愿再续此话题。殿内的烛火又晃了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如同此刻各怀心思的沉默。
永夜冥君忽然一闪,回到佛龛前。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幽暗的弧线,宛如绿色流光。“本王从不强人所难,” 他的声音里裹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待郎君养好伤势,料理完俗务,这份合作之约,依然作数。”
说着,他短粗的手指轻轻一挑,那道笼罩着女道士的光圈便如晨雾般悄然消散。青鸟眼底掠过一丝松快,却不动声色,拱手行礼道:“既蒙冥君体谅,我等就此别过。”
樊铁生立刻一个箭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托起昏迷的女道士。她脸色尚算平和,周身不见明显伤痕,唯有一缕被汗水濡湿的青丝黏在光洁的额角,呼吸绵长均匀,显然只是陷入了沉眠。
三人转身走向寺门,青鸟的衣袍下摆掠过门槛时,带起一阵细碎的尘埃,在殿外漏进的微光里缓缓浮沉,如同被惊扰的时光碎屑。
永夜冥君仍静立殿中,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追随着三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外。先前出言劝阻的和尚悄然上前,压低声音道:“阿兄,就这样放他们离去?那合作之事……”
“急什么?” 冥君抬手轻抚胸前的佛珠,指腹碾过圆润的木珠,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芒,“我从他眼中看得分明 —— 他不仅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哪,更清楚那人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夜风穿堂而过,吹动殿内垂落的经幡。冥君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中渐渐模糊,唯有那双妖异的双瞳,如两盏不灭的冥灯,久久凝视着三人远去的方向。
夜色如墨,青鸟踏着月光走在石桥上,银辉洒在斑驳的石板上,映出三人拉长的影子。樊铁生抱着昏迷的女道士紧随其后,石胜则警惕地环顾四周。石桥下流水潺潺,两岸草丛中虫鸣时起时伏,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色沉寂。
青鸟忽然在桥中央驻足,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樊铁生和石胜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该来的终究要来。夜风拂过,吹动青鸟的衣袂,也吹散了桥下水面上的月影。
"两位阿兄,"青鸟转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意味,"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月光下,石胜低垂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袖;樊铁生抱着女道士的手臂微微收紧,喉结上下滚动。两人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樊铁生叹了口气:"青鸟君,我们隐瞒身份确实不该......"
夜虫的鸣叫忽然停了,桥上只剩流水声在回荡。石胜接过话头,声音干涩:"个中缘由,还是等到了长安,由三十娘亲自说明为好。我们......"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不得告知你母亲的身份。"
青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看着他们躲闪的眼神和紧绷的肩膀。月光将他们的表情照得格外清晰——那是一种混合着愧疚与无奈的复杂神情。他忽然想起这一路上,两人对他的处处照拂,那些深夜守夜的疲惫,遇险时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
"罢了。"青鸟长叹一声,声音融进夜风里,"回客栈吧,瑶光真人他们该等急了。"他转身继续前行,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樊铁生和石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三人走过石桥,脚下青石板发出的 “笃笃” 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能穿透夜色直抵远处的巷陌。
不远处,街道两侧的宅邸错落矗立,黑黢黢的檐角在月光下勾勒出起伏的轮廓,静谧得连窗棂都似沉在梦里。整条街上空无一人,唯有街角一家铺子的门头上,悬着两盏昏黄的灯笼,灯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光晕透过糊纸洒在路面,像铺了层薄金,远远望去,倒像是特意为他们亮起的归途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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