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帐篷内一片静谧。裴婉君侧躺着,身旁的香菱呼吸匀净,似已沉入梦乡。她的目光却落在帐篷顶端,几只飞虫正茫然地盘旋,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再往前半步 —— 方才青鸟施下的法力,在她们周身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帐外,火堆里的木材还在静静燃烧,偶尔发出 “噼啪” 的轻响,像是夜的私语。这声响又被四周此起彼伏的虫鸣包裹,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帐篷与整个鹤鸣山的夜色连在一起。
白日玄门大会的种种画面,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一众玄门之人对青鸟百般刁难,甚至大打出手,人间与幽界的合作争议,诸多滋味交织在心头,让她毫无睡意。只能睁着眼,在这虫鸣与火光交织的深夜里,任由思绪飘远。
裴婉君听着帐篷外此起彼伏的虫鸣,细碎的声响像一把温柔的钥匙,猝不及防打开她记忆的闸门 —— 恍惚间,想起了和张天童师徒三人同行时,途中偶遇的路边小事。
那是一个午后,斜阳透过道旁的老槐树叶,在地上织就一片斑驳的光影。一行人正在树下歇脚调息,却见珠儿蹲在不远处的青石旁,身子绷得笔直。她那双眼睛睁得溜圆,死死盯着青石表面,连裴婉君悄悄走近都未曾察觉。裴婉君心中好奇,轻手轻脚凑上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 青石之上,一场惊心动魄的虫豸恶斗,正悄然上演。
只见珠儿身前的青石面上,清楚瞧见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 一只翠绿色的螳螂,镰刀似的左前足直探过去,想锁住对面的独角仙。独角仙反应不慢,身子一扭躲开,后腿狠狠蹬向螳螂前足,在那捕捉足上划了道浅痕。
没等螳螂回神,独角仙就用头部坚硬的犄角反击,狠狠顶向螳螂中足关节。螳螂疼得缩回脚,右前足趁机劈下,擦过独角仙甲壳,留下道白痕。
打斗越来越凶,青石上不断传来 “咔咔” 的甲壳碰撞声。螳螂左前足关节被独角仙犄角顶破,淡绿色体液渗出来,挥足时都在抖;但独角仙也没讨到好,鞘翅被螳螂锯齿划开两道裂口,淡黄色体液浸湿了青石,转身慢了些还被螳螂扫中侧腹,踉跄着站不稳。
又耗了片刻,俩家伙动作都慢了。螳螂趴在石上,左前足耷拉着,只剩右前足能勉强抬抬;独角仙蜷缩着,鞘翅裂口更大,体液积了一小滩,蹬腿的力气越来越弱。明明螳螂身手更灵活,可独角仙拼着受伤死缠烂打,最后竟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这时,一只黑蚁从土缝钻出来,触角碰了碰石上的体液,绕着俩虫转了圈,就急匆匆爬回土缝。没过片刻,十几只蚂蚁顺着气味爬上来,先围着转圈试探 —— 有的咬螳螂足尖,有的钻独角仙鞘翅裂口。螳螂抬右前足拍飞三只,可牵动伤口疼得缩成一团;独角仙想挥腿驱赶,却连支撑身体都难,只能任由蚂蚁爬满全身。
很快,土缝里涌出成百上千只蚂蚁,密密麻麻爬满青石。它们分工明确,一部分死死咬住螳螂四肢,合力往土缝拖;另一部分钻进独角仙鞘翅裂口,钳住躯体配合拖拽。螳螂 “嘶嘶” 挣扎,淡绿色体液在拖拽轨迹上拖出湿痕,却架不住蚁群拉扯,身体渐渐滑向土缝;独角仙鞘翅被彻底掀开,淡黄色体液沾满躯体,被蚂蚁们连拖带拽拉向洞口。
两刻后,青石上只剩零星虫壳碎片和两道干涸的体液痕迹。土缝口的蚂蚁仍在忙碌,螳螂和独角仙的躯体已大半被拖入洞中,只剩螳螂半截后足和独角仙一小块鞘翅露在外面,很快也被蚂蚁们啃咬着拖进黑暗。这两只曾激烈缠斗的巨虫,最终都成了蚁群的美餐。
“你看这些蝼蚁,身形虽微,却能分食比自身重百倍的美食。”
清冷的声线忽然自身后响起,裴婉君转头时,才发现张天童不知何时已立在一旁,青衫广袖衬得身姿清瘦,目光正落在搬食的蚁群上,语气里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裴婉君心头一凛,想起此前青鸟提及的讯息 ——张天童对朝廷积怨颇深,甚至要举旗谋反。她微微握紧拳头,斟酌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的追问:“张叔叔,婉君有一疑问,若朝廷当真无能腐败,便非要以推翻之法解决吗?一旦燃起战火,不知要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葬身乱世啊。”
听着裴婉君所问,张天童先是沉默着俯身,用指尖轻轻拂过青石上残留的虫壳碎片,那两道干涸的体液痕迹在斜阳下泛着浅淡的光。他抬眼时,目光里没有了平日的严厉,反倒带着虫鸣里浸出的沉缓,声音像老槐树的年轮般厚重:“婉君啊,你且看这石上的痕迹,方才那螳螂捷足利‘刃’,本是虫中强者,可独角仙明知不敌,偏要拼着甲壳开裂、体液横流死缠烂打 —— 你道它为何不逃?”
裴婉君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张天童指尖点向土缝口,几只蚂蚁正拖拽着半片螳螂残足往洞里钻,“只因螳螂若胜,它便是刀下亡魂;拼着一死反抗,反倒换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这就像那腐败的朝廷,它握着‘螳螂的镰刀’,是律法、是赋税、是苛政,看似稳坐强者之位,可你可知江南水患时,官府扣下赈灾粮倒卖,多少百姓啃着树皮饿死?可知西北旱荒时,一州刺史还在强征壮丁修宅院,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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