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黑石哨所仿佛被冻住了,缓慢而沉重地流逝。几个月过去,极地的永夜期结束,白昼开始变长,但严寒依旧。莫尔冷眼旁观着尼根。他看着他以副指挥官的身份,在恶劣环境下指挥调度有条不紊;看着他亲自带队在最危险的区域巡逻,身先士卒;看着他在一次小型雪崩中,不顾自身危险,用身体挡住了一个差点被埋的新兵;看着他默默地将自己省下的、配给的烈酒分给冻伤的哨兵…
尼根不再是那个咆哮的暴君。他沉默、高效,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责任感。他依旧强壮,眼神深处也依旧藏着狮子般的桀骜,但那份暴戾和疯狂,似乎真的被这极北的严寒和沉重的责任冻结、消磨了。他像一块被风雪反复打磨的黑色岩石,棱角仍在,却不再伤人。
莫尔不是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尤其是尼根。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在这片能冻碎灵魂的苦寒之地,任何伪装都难以持久。他看到了尼根的改变,不是作秀,而是发自骨髓的、在绝望与救赎之间挣扎后的沉淀。更重要的是,莫尔有绝对的自信。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尼根翻不了天。他莫尔·迪克森一个人就能把他摁回冰窟窿里去!
但真正触动莫尔做出那个决定的,是某个深夜,他独自在哨塔磨刀时,脑海中闪过的画面——联邦战争游击战,那个混乱的时刻。他被联邦的士兵围困在集装箱后,弹药耗尽,身边倒下的战友越来越多。就在他要做最后一搏时,联邦士兵的后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属于救世军风格的疯狂火力!紧接着,尼根那标志性的戏谑声穿透了枪声:“这边!快撤!”然后就是一阵猛烈的内外夹击,硬生生撕开了包围圈…
那个画面,那个声音,在莫尔磨刀的“嚓嚓”声中,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一个寒风稍歇的清晨,莫尔来到指挥室。尼根正在对着地图部署当天的巡逻路线。莫尔没说话,径直走到他面前,将一把钥匙“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尼根停下话头,看着桌上的钥匙,又抬头看向莫尔,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那是象征他监管身份、限制他夜间自由活动范围的脚铐钥匙。
“看什么看?”莫尔不耐烦地骂道,但这次,他的语气里少了些惯常的粗粩,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别扭,“老子看着那破链子碍眼!赶紧弄开!”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着尼根的眼睛,声音低沉了几分,“…联邦那次…谢了。” 说完,他立刻转身就走,仿佛说出最后那两个字比杀了他还难受。
尼根愣住了。他看着莫尔迅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桌上那把冰冷的钥匙。他沉默地拿起钥匙,弯腰,解开了脚踝上那副象征着他特殊身份和过往罪孽的金属枷锁。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束缚彻底解除。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完全自由的脚踝,感受着久违的轻松。他望向门外莫尔离去的方向,那个背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异常高大。尼根没有说谢谢,他知道莫尔不需要,那句“谢了”已经是这个倔强老兵的极限。他只是深吸了一口冰冷的、自由的空气,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也似乎更加坚定。
消息很快传遍了小小的黑石哨所。士兵们震惊不已,哨所指挥官更是立刻找莫尔询问。莫尔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老子负责看着他。有老子在,他翻不了天。那破链子,碍事。”指挥官看着莫尔冰冷的眼神,最终选择了沉默。莫尔·迪克森的决定,在这片法外之地,本身就是一种规则。而尼根,在彻底解除了象征性的束缚后,依旧履行着他的职责,只是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
夕阳的余晖将黑石哨所染上一层冰冷的金色。莫尔和尼根并肩站在最高的哨塔上,眺望着北方那片更加荒凉、更加未知的冰原。寒风依旧凛冽,吹动着他们花白的头发和胡须。
莫尔叼着尼根送的那个稍大的烟斗,尼根则用着莫尔原来的那个。辛辣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升腾、消散。他们没有交谈,只是沉默地站着,如同哨所旁那两块历经风霜的黑色巨石。
脚下,哨所的士兵们在加固工事,炊烟从简陋的厨房烟囱里袅袅升起。远处,是无边无际的、被冰雪覆盖的寂静荒野。
莫尔·迪克森和尼根,这两个曾经搅动风云的名字,如今成了这片苦寒之地最坚硬的基石。他们不再是故事的主角,却成为了新联合体版图上最遥远、最孤独、也最令人敬畏的传奇。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无声的宣告:无论世界如何变迁,无论文明如何复苏,在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北境边缘,永远有最硬的骨头和最冷的刀锋,在守护着身后那片来之不易的光明。北境的风,呼啸着掠过哨塔,卷起细碎的雪沫,也带走了所有多余的话语。只有两个沉默的身影,两杆明灭的烟斗,以及脚下这片被他们共同守望的、冰封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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