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雾隐城的青石板路。
龙野跪在水洼里。
指尖触到的齿轮碎片还带着体温，像被碾碎的月光在掌心发烫。
唐三坠落的轰鸣还在耳膜震颤。
机械义肢崩裂的齿轮雨穿透雨幕时，苏乐乐的青鳞护盾突然绽开。
淡青色的鳞纹在她腕间游走，织成半透明的穹顶，接住了那些闪着金属冷光的碎片。
“师傅……”龙野喉结滚动。
怀表在胸口发烫，齿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向转动。
他想起唐三后背的烛龙契约光痕，想起暴雨中悬浮的天干图腾柱——那些刻满甲骨文的石柱此刻正发出青铜色的嗡鸣，十二地支对应的凶兽虚影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苏乐乐蹲下身。
她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齿轮碎片。
青鳞在指尖泛起涟漪，像初春解冻的湖面漫过冰层。
“他是谁？”她问。
声音里裹着雨水的潮湿，每个字都带着陌生的钝感。
龙野猛地转头，看见她瞳孔里倒映的自己——烛龙鳞甲正从脖颈蔓延至脸颊，焚天业火的余烬在鳞片间隙闪烁，像未熄的星火。
“你说什么？”龙野的声音劈了叉。
怀表齿轮突然卡住，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太阳穴炸开。
他想起第三卷回溯时看到的画面：苏乐乐站在苍母教祭坛上，指尖捏着糖纸千纸鹤，对“师傅”两个字露出同样茫然的表情。
苏乐乐把齿轮碎片递过来。
她的指尖蹭过龙野手背的鳞片。
冰凉的触感让龙野打了个寒颤，像童年在符文洞穴摸到的河图洛书机关。
“他喊你‘龙野’。”苏乐乐歪头。
青鳞在她腕间凝成小龙的形状，顺着手臂攀向龙野的手背。
“他说‘齿轮要逆向转动’，”她模仿着唐三临终的口型，“可我不认识他。”
龙野的呼吸骤然停滞。
怀表齿轮“咔哒”一声错位。
眼前的雨幕突然变得透明，他看见三年前的唐三蹲在巷尾的糖炒栗子摊前，机械义肢笨拙地剥着栗子壳，糖霜粘在金属指节上，像撒了把碎星星。
“小野，乐乐，”那时的唐三还会笑，“栗子糖分三块，你们俩各一块，剩下一块……”
“给师傅！”年幼的龙野和苏乐乐齐声喊。
唐三的机械义肢突然顿了顿，金属指尖在糖纸上压出浅痕，像在刻某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龙野？”苏乐乐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她正用齿轮碎片划着水洼里的倒影。
青鳞护盾的微光在水面碎成千万片，像被揉皱的诗经竹简。
龙野抓住她的手腕。
焚天业火的灼热顺着掌心涌入她的脉络。
苏乐乐的青鳞猛地竖起，像受惊的小兽炸起绒毛，却在触到龙野鳞片的瞬间温顺地伏贴下去。
“他是唐三。”龙野盯着她的眼睛。
怀表齿轮开始疯狂倒转，记忆碎片像失控的蝴蝶撞进脑海——唐三暴雨中睁眼的瞬间，和父亲临终时的眼神重叠；机械义肢崩裂的声音，与母亲怀表第一次停摆时的响动共振。
“他是教我用离卦火纹的人，”龙野的声音发紧，“是……我们的师傅。”
苏乐乐的瞳孔里掠过一丝困惑。
青鳞在她腕间浮现出破碎的纹路，像被雨水晕开的墨迹。
“师傅……”她轻声重复，舌尖抵住上颚的触感陌生又熟悉，“像巷尾卖栗子糖的老爷爷吗？”
龙野的心脏被狠狠攥住。
怀表齿轮“咔嚓”断裂。
一滴金色的血珠从齿轮裂痕渗出，坠入水洼时，竟在涟漪里绽开了《山海经》的铭文——那是应龙战龙的鳞甲纹路，也是唐三后背的契约光痕。
“比那更重要。”龙野擦掉她脸颊的雨水。
苏乐乐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像沾了晨露的青鳞。
“他为了救我们……”龙野的声音哽在喉咙，焚天业火突然暴涨，将两人笼罩在火焰结界里，“他用应龙血脉……”
“应龙？”苏乐乐突然抓住他的衣袖。
青鳞护盾在她身后展开，上面竟浮现出模糊的战龙虚影。
“是那个有翅膀的龙吗？”她指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图腾柱，“像柱子上刻的那样？”
龙野转头望向天空。
十二根天干图腾柱正悬浮在雨云里。
原本模糊的甲骨文此刻清晰无比，“子鼠”“丑牛”的铭文旁，一条生有双翼的应龙正盘旋在“辰龙”的位置，鳞甲上的齿轮纹路与唐三的机械义肢如出一辙。
“是。”龙野深吸一口气。
怀表碎片在胸口发烫，似乎在与图腾柱产生共振。
“他是最后一位应龙神嗣，”他看着苏乐乐茫然的眼睛，“就像你是嗔兽，我是烛龙。”
苏乐乐的手指在齿轮碎片上划动。
青鳞突然在她腕间凝成“离”字火纹的形状。
“那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她指着碎片内侧的甲骨文，“他坠下来的时候，这个字一直在发光。”
龙野的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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