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的清晨像一块被反复使用的抹布。
同福客栈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在微风里轻轻摇晃,其中一盏的穗子已经烧焦了半边。
佟湘玉站在门槛内,手指抚过门框,那里有一道深刻的刀痕。
她的指尖在痕迹边缘徘徊,仿佛在阅读某种古老的文字。
晨光斜照进大堂,灰尘在光柱中缓慢漂浮。
“展堂,”她头也不回地说,“你还记得这道刀痕是哪年留下的不?”
白展堂正用抹布擦拭桌椅,动作熟练得近乎本能。
他抬头瞥了一眼:“三年前,公孙乌龙那回。娘嘞,当时那掌风扫过来,俺就觉得这门框保不住了。”
“不是掌风,”佟湘玉转过身,晨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是剑气。公孙乌龙从来不用兵器。”
白展堂的抹布在桌面上画着圈:“掌柜的,你这记性也太好了点。”
“不是记性好,”佟湘玉轻声说,“是这道痕迹每天都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白展堂的手停住了。他仔细看了看门框,又看了看佟湘玉:“啥意思?”
佟湘玉没有回答。她走到账台后面,翻开账本,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墨迹新鲜,仿佛刚刚写下。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大堂,落在后院那棵老槐树上。槐树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枝桠的分布,叶片的摇曳,都与昨日别无二致。
郭芙蓉从楼上下来,打着哈欠:“早啊,掌柜的,老白。”
“早,”佟湘玉从账本上抬起眼睛,“小郭,你今天要去西街送豆腐是吧?”
郭芙蓉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才决定的。”
“李大嘴的娘病了,需要豆腐做药引,”佟湘玉平静地说,“你昨天听吕秀才提起的。”
郭芙蓉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么回事...但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得?”
白展堂凑近佟湘玉,压低声音:“掌柜的,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佟湘玉合上账本,发出一声轻响:“咱们客栈后院的水缸,右下角有块补丁,是莫小贝去年踢毽子踢破的。厨房的灶台左边数第三块砖是松动的,底下藏着大嘴私藏的零食。秀才的房间窗纸破了个洞,正对着郭芙蓉的窗户。”
大堂里一片寂静。郭芙蓉和白展堂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佟湘玉。
“掌柜的,”白展堂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佟湘玉站起身,走到大堂中央。她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桌椅,每一处角落,仿佛在检视一座熟悉的牢笼。
“我做了个梦,”她说,“梦见咱们所有人,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对话,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喜怒哀乐。”
郭芙蓉笑了:“那不就是日常生活嘛。”
“不,”佟湘玉摇头,“是精确到每一个细节的重复。就像...就像戏台上的表演,一遍又一遍。”
白展堂放下抹布,走到她身边:“湘玉,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今天你休息,客栈俺来照看。”
佟湘玉看着他,眼神复杂:“你会说这句话,我也梦到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吕秀才抱着一摞书走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焦虑:“掌柜的,我想请半天假,县衙的卷宗需要整理...”
“是王知县要你核对三年前的田赋记录,”佟湘玉接过他的话,“因为你昨天不小心打翻了他的茶杯,他故意刁难你。”
吕秀才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来:“诶呀妈呀,你们都聚在这儿干啥呢?早饭还吃不吃了?”
佟湘玉转向他:“你今天会做葱油饼,因为面粉不够了,原本计划的馒头做不成。”
李大嘴张大嘴巴:“神了!我刚刚才发现面粉袋漏了!”
众人面面相觑。晨光已经完全照进大堂,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地上。角落里,莫小贝蹑手蹑脚地溜下楼,试图从众人身后溜出去。
“小贝,”佟湘玉头也不回地说,“今天夫子要抽查《论语》为政篇,你背不出来,准备逃学。”
莫小贝僵在原地,哭丧着脸:“嫂子,你怎么知道的?”
佟湘玉缓缓走到客栈门口,望着七侠镇的街道。卖烧饼的王老汉推着车走过,吆喝声与昨日相同;对面胭脂铺的老板娘正在擦拭柜台,动作与昨日一致;甚至连天空飞过的鸟群,队形都似曾相识。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但我就是知道。”
白展堂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湘玉,你到底咋了?”
佟湘玉转过头,看着客栈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脸上写着困惑、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想我们被困住了,”她说,“困在同一天里。”
郭芙蓉噗嗤一声笑了:“掌柜的,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要是真困在同一天,我们怎么会不记得?”
“这就是问题所在,”佟湘玉说,“只有我记得。”
吕秀才推了推他的头巾:“从哲学角度讲,如果只有一个人拥有连续的记忆,而其他人都没有,那么对这个个体而言,时间确实是连续的,但对群体而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双生魂记请大家收藏:(m.20xs.org)双生魂记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