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同福客栈的灯笼在风里摇摇晃晃,光晕泼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像打散了的蛋黄。
白展堂坐在门槛上,看着雨丝出神,手指无意识地做着点穴的动作,一下,两下,点向虚无。
他总觉得今天心里头不踏实,像是忘了件顶重要的事,可搜肠刮肚,又想不起来。
佟湘玉从二楼探出身来,声音带着她特有的、掺了蜂蜜又揉了沙子的调子:“展堂,门口风大,小心着了凉,又要喝我那些苦得喊娘的汤药。”
白展堂没回头,懒洋洋地应道:“掌柜的,我这心里头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啥。”
这雨下得人心里头发霉。
“你那是闲的!”郭芙蓉一手拎着扫帚,一手叉腰从大堂蹦出来,“要不咱俩过过招?我新悟出一招‘排山倒海倒着来’!”
吕秀才躲在郭芙蓉身后,捧着一本边角卷得像咸菜干的书,哆哆嗦嗦地接口,拢了拢皱巴巴的书页:“芙妹,慎之戒之,子……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最近改了路子,不再轻易“曰”了,怕触霉头,毕竟上回因为多“曰”了几句,被小郭当成挑衅,差点被“排”到房梁上。
李大嘴在厨房门口敲着铁锅,哐哐响:“啥空不空的,我看你是饿的!”
老白,不是我说你,你就是矫情,跟那谁似的……哎,那词儿咋说来着?悲春伤秋!
他颇为自己的文采得意,锅敲得更响了,“快来尝尝我新研究的‘九九归一莲子羹’,保证让你忘了自己姓啥!”
莫小贝像一阵风似的从后院刮进来,手里举着个糖葫芦,嚷道:“不好啦不好啦!我瞧见官道上来了个怪人,戴个大斗笠,走路轻飘飘的,跟鬼似的!”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客栈那扇吱呀作响的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
风夹着雨点卷进来,吹得油灯忽明忽暗。
门口果然站着一个人。
戴着宽大的竹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一身青布长衫湿了大半,却不见多少水珠滴落,仿佛雨都绕着他走。
他肩上蹲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双眼睛在昏暗里闪着绿油油的光。
客栈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李大嘴锅里的羹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那人抬起头,笠檐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只有一双眼睛,深得像井,看久了让人发晕。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讨碗水喝,避避雨。”
白展堂浑身一激灵,那股不踏实的感觉瞬间变成了实质性的寒意,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这人的气息,他太熟悉了,是那种把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功夫,是顶尖贼偷才有的“匿形术”。
佟湘玉到底是掌柜的,立刻堆起职业性的笑容:“客官快里面请,展堂,愣着做啥?给客官倒碗热茶,用我上次买的那个龙井……的沫子!”
那人走进来,坐在角落的桌子旁,肩上的小东西跳下来,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尾巴尖上却有一撮醒目的火红色。
它乖巧地蹲在凳子上,一双绿眼好奇地打量着客栈里的人。
白展堂磨磨蹭蹭地端了茶过去,手指微微发抖。
那人接过碗,道了声谢,手指与白展堂的轻轻一碰。
白展堂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缩回手,脸色更白了。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对方的手指在他掌心极快地划了几个字——“今夜子时,旧事。”
佟湘玉看出白展堂的异常,走过来,手轻轻搭在他胳膊上,对那人笑道:“客官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这是要往哪里去?”
那人抬眼看了看佟湘玉,又看了看白展堂,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寻一样丢了很久的东西。”
也找一个人。
“找谁?找啥东西?”郭芙蓉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来问,“是不是有啥冤情?跟我说!我可是……哎哟!”
她被吕秀才偷偷拽了拽衣角。
那人却不答,只是低头喝水。
他肩上的白狐却忽然“吱”地叫了一声,声音尖细,带着几分焦急。
一直没说话的祝无双端着盆热水过来,柔声道:“客官,擦把脸吧。这雨寒气重。”
她说话时,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只白狐,觉得那狐狸的眼神灵性得过分,不像动物,倒像藏着个人的魂。
那人看了无双一眼,点了点头:“谢谢姑娘。”
他接过毛巾,却没有用,只是放在手里捻着。
“你们这客栈,挺热闹。”
邢捕头和小六咋咋呼呼地冲了进来,带着一身水汽。
“亲娘咧!”老邢拍打着身上的雨水,“这雨下得,跟天上漏了似的!掌柜的,快烫壶酒,暖暖身子!”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陌生人,职业习惯让他立刻眯起了眼睛,手按在了腰刀上:“这位是?”
小六更是紧张,结结巴巴地喊:“你……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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