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齐声高呼，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人群低伏如浪，匍匐成一片，唯有南溪依旧笔直地站着。
熠文帝眼角一跳，狠狠剜了她一眼。
他心想：你老爹我在台上拼尽全力维持天子威严，稳住局势。
你倒好，不但不配合，还公然站着不动。
这成何体统！
南溪这边也在心里嘀咕：今时不同往日。
我堂堂帝女，又是神女亲选之人。
再跟着他们一起跪下去，岂不是自降身份？
之前她谨遵礼法，战战兢兢。
是因为“入乡随俗”，且自己无甚权力。
可如今南溪绑定了系统，自己又有能力——
她不想再跪了。
既然不想，她就要改变此境地。
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熠文帝见她毫无反应，眉头紧锁。
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都起来吧，不必再跪了。”
接着，他又沉声开口。
“厉书翊，你站出来，当着众臣之面，好好说说，刚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得有半句虚言。”
“厉书翊”神情恭敬，缓步上前，拱手行礼道：“遵命，陛下。”
虽然在女儿南溪面前，熠文帝向来宠溺纵容，气场全无，像个普通慈父。
但熠文帝毕竟在位多年。
那份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压迫感，依旧让臣子汗颜。
他只是目光一凝，郑国公便浑身一颤，刚才趾高气昂的姿态早已不见。
眼看朝堂风向已然逆转，郑国公脸色灰白如纸。
皇帝的立场已经非常明确了——
无论“厉书翊”是真是假，他说的每一句话，在熠文帝眼中，都等同于真相。
哪怕他所言皆是诬陷之词，熠文帝也会毫不犹豫地照着他口中言语来办。
这就是帝王的信任。
也是权势的绝对倾斜。
更何况，“厉书翊”根本就不是假的。
他所说桩桩件件都确有其事。
那些被掩盖多年的罪行，此刻终于被一一揭开，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郑国公年轻时风流成性，整日流连于青楼花巷之间。
可纵欲过度，终是伤了根本。
不到三十岁，便已肾精枯竭，丧失生育能力。
那时他还未袭爵，虽为嫡长子，但地位并不稳固。
且郑国公当时尚未娶正妻。
身边虽有侍妾数人，但怕生下庶子动摇嫡系根基，每每同房后都会赐避子汤。
待他再想求子，却已力不从心。
上一任郑国公子嗣众多，除了他这一支，其余几房皆有男丁延续香火。
倘若他这一脉断了后，爵位极可能落入旁支之手。
他与母亲如何能甘心？
于是，母子二人悄悄将此事压下。
对外宣称郑国公身体康健，只因尚未选定良配，故迟迟无子。
他们四处物色合适的联姻对象。
最终看中了一位地方清廉文官之女。
婚后两月，郑国公与母亲便做了个大逆不道的决定。
那就是借种。
他们把人选锁定在了郑国公的一个庶出弟弟身上。
那弟弟自幼体弱多病。
又因生母地位卑微，早已失宠而受尽下人怠慢。
于是，郑国公母亲亲自出面，以“延续血脉”为名，软硬兼施地劝说他。
那庶弟思来想去，终究动了心。
他想着自己命不久矣，若能留下自己的血脉。
将来逢年过节给自己烧一炷香，也算是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了。
郑国公母子见他点头答应，心中也自有盘算。
总之，三方达成默契，唯有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那便是郑国公的夫人。
她身为当家主母，温柔贤淑，待下宽和。
却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丈夫与婆婆竟会设下如此毒计。
最终，她被下药，然后被自己的庶叔糟践。
第二日她欲向丈夫婆婆哭诉。
可却被她们以“做噩梦”“心神不宁”之说辞搪塞过去。
她百口莫辩，只能独自吞下这份羞辱与恐惧。
而不久之后，大夫便诊出她怀有身孕。
举府欢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孩子背负着怎样见不得光的秘密。
“厉书翊”讲完这段，低下了头。
郑国公一家当然不会告诉他真相。
他之所以知道，是他的亲生母亲——郑国公夫人柳氏亲口告诉他的。
知晓此事，他也一直装作若无其事。
因为真相公之于众，受伤的只会是她母亲。
就算她是受害者，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会放过她，唾沫星子能把她淹死。
这世道就是这般。
男尊女卑的时代，有时无需过问真相，只要她是女子，便容易遭受万千非议。
……
“厉书翊”看了南溪一眼。
那一眼很轻，却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而今日他愿意把一切说出来。
是因为他有种直觉——有云衿公主在，他母亲不会因此遭受非议。
云衿公主位高权重，聪慧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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