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送命题。
但这可难不倒沈长乐。
她微微前倾身子,目光清亮地迎上萧彻审视的眼神:
“萧五老爷此问,着实令人为难。”她声音清脆,不疾不徐,“长乐若说站萧家,您定会觉得我凉薄忘本,连舅家都能背弃,又如何能取信于萧家?若说站程家,您更要觉得我其心可诛,是程家派来的细作了。”
她轻轻抚平袖口褶皱,语气一转,带着几分超然的分析:“不过,在长乐看来,萧程两家同为江南支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朝堂风云变幻,今日或许因利而争,明日未必不能因势而合。真正的世家大族,着眼的是家族百年兴衰,而非一时意气得失。”
她直视萧彻,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若嫁入萧家,便是萧家妇,自当以夫家利益为先,此为妇道。但同时,我也是程家外孙女,维系两姓之好,调和可能的龃龉,避免两败俱伤,亦是责任所在。这并非选边站队,而是寻求共生共荣之道。萧五老爷雄才大略,难道会认为,一个只会盲目偏袒、激化矛盾的内宅妇人,比一个能洞察利弊、维系家族长远利益的当家主母,对萧家更有助益吗?”
这一番话,既表明了立场,又抬高了格局,将个人选择上升到家族利益的高度,巧妙地避开了非此即彼的陷阱。
萧彻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晌,眼底的审视渐渐化为一丝难以察觉的激赏,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呵,好一张利嘴,好一个……共生共荣。”
沈长乐满意地笑了,提笔在素笺上唰唰写下一式两份的“救命恩情偿还契约”,将萧彻刚才承诺的三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她将纸笔推到萧彻面前,声音甜美:“空口无凭,立字为据。萧五老爷,请吧。按个手印也行,您这手……怕是写不了字了?”
萧彻看着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斤的纸,再看看沈长乐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他从未如此憋屈过!
他狠狠瞪了沈长乐一眼,用未受伤的左手,沾了点自己伤口的血,带着满腔的屈辱和愤懑,在那张“不平等条约”上,用力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鲜红的指印落在纸上,触目惊心。
沈长乐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契约,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和血迹,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袖袋,笑容明媚得晃眼:“合作愉快,萧五老爷。您放心,我这就让人送您回京城,保证安全。”
她掀开车帘,对赵长今道:“赵长今,到前面城镇,给萧五老爷雇最好的马车,请最好的大夫,务必把咱们的‘大恩人’安安全全、毫发无损地送回萧家!费用嘛……记萧家账上。”
萧彻靠在软垫上,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听着沈长乐那轻快的语调,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心里把这狡猾狠毒的“虎女”骂了千百遍。
马车启动,载着灰溜溜、憋屈至极的萧彻。
沈长乐看着远去的马车,把玩着袖中的契约,脸上的笑容狡黠又畅快——这场交锋,她赢得漂亮!
……
程诺气派恢宏的外书房,沉香袅袅。
沈长乐屏息立于一旁,终是忍不住问:“小舅,这契书可有不妥之处?”
程诺从头到尾,把契书反复看了两遍,缓缓抬眸,笑道:“萧阎王的肉你也敢咬,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沈长乐见小舅神情轻松,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刚才瞧您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还以为我闯了大祸呢。”
程诺把契书递给她,慢悠悠地道:“以萧彻的性子,竟然由着你敲竹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看着酷似自己的外甥女:“我真有些好奇,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一年之内,竟然与萧阎王产生过那么多交集,还数次老虎嘴里拨牙,这倒是天生的……”
看着歪头陷入回忆的沈长乐,又把“缘份”二字给咽了回去。
沈长乐仔细回想了下,自从进京后,不过一年的功夫,她与萧彻确实见过无数次了。
而每次不是散发着火药味,便是充满了算计。
而她,竟然还能在素有阎王之称的萧彻手中,全须全尾地活着,甚至还占了人家不少便宜。
一时间,沈长乐也有些想入非非了,难不成……
忽然想到自己这普通至极的外貌,及平平无奇的家世背景,赶紧压下这股子平白生出来的妄想。
“估计是孽缘吧。”沈长乐总结道,迎接小舅探究的目光,“想来是碍于程家的面子,加上,之加他终究是长辈,而我又是个姑娘家,他总不至于顶着长辈的身份,为难我这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姑娘家吧?萧氏宗主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再说了,我好歹也救过他几回呢。”
程诺轻敲桌面,沉声道:“萧筑,萧往之子。萧信是萧家长房里唯一的庶子,但有功名,有官身,也算是萧氏的核心人物。萧筑是萧信长子,在萧氏竹字辈中,还算得上读书的好苗子。目前已拜入当朝大儒王宏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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