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儿醒了。”耳畔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那原是她最熟悉不过的。
见她要起身,公西韫伸手环住她的后腰,慢慢扶起了她。
宋湘宁的眼泪瞬时涌出,忍悲问道:“孩子呢?”
此话一出,室中的宫人都跪了下去,脸上端是喜气洋洋:“恭喜皇上宝仪喜得麟儿。”
宋湘宁勉力提唇,声音虚弱:“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兰若笑眉笑眼地抱着一个织金襁褓过来,到跟前行礼道:“小皇子给皇上宝仪请安。”
宋湘宁连忙伸出手臂,轻颤着抱在怀里,看着婴儿嫩红饱满的圆脸,眼睛尚还半睁着,却是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颇为乖觉可爱。
宋湘宁眼中又是一酸,看着孩儿水灵灵的小脸,小小的,软软的,仿佛一碰便坏了。想起数月怀胎的辛苦与期盼,更是怜惜,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思及前事,那梦似真似假,经此波折,却是记不清了,只依稀存些残影。宋湘宁的心颤巍巍抖了一下,轻轻抬起头,眸中噙泪:“皇上,许姐姐她如何了?”
她的眼中满是期盼与希冀,水蒙蒙地望着帝王,生怕他说出一字不好。
公西韫不忍看她,垂眸轻声道:“朕已经封了她为章妃,对外只称病逝,礼部自会好好操办。”
闻得此言,宋湘宁本就白如雪瓷的面容骤然退去了星星几处血色,说不出的绝望如洪水般漫上心头,将她层层裹住,近乎窒息。宋湘宁喉间一腥,喷出一口血来,倒了下去。
公西韫遽然变色,连忙抱住她,一迭声地让传太医来;宋湘元站在一旁,也是吓得魂飞魄散,飞一般扑过来,伏在床前泣涕涟涟着唤她。
孟长沐给宋湘宁把过脉施了针,拱手道:“宝仪是为早产,又之产后虚弱,又逢大悲大伤,急血攻心,所以昏厥。微臣给宝仪用了药,宝仪月里需好生调养,万不可再劳动心神。”
许是心里牵肠挂肚,诸事未平,宋湘宁不及多时便悠悠醒转。甫一睁眼,便紧紧抓着公西韫的衣袖忍泪道:“好好的怎么会失火呢?”
公西韫颓然一叹:“火是从沁雪阁里烧起的,据查是一内侍在宫里点灯时无意惹出了火。而沁雪阁久无嫔妃居住,宫人稀少,一时也未留心。才发觉时火势已然随风壮大,不可收拾。”
宋湘宁的手绵绵垂下,清凉的泪意顺着眼角缓缓流下:“巡班的侍卫怎么不当心呢?”
公西韫轻轻地拥住她,宽解的声中亦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伤惘:“那时芳蕊斋旁的漱玉池里失足落水了一个宫女,闹了不小的动静,等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侍卫都朝了那里赶去,一时却没顾上这里。”
宋湘元凝眼望去这一厢脉脉温情,夫君温然揽着年轻的母亲,用轻柔的低语为娘子拂去满面愁情,时而看着身傍的新生孩儿,眼中尽是融融暖意。这本应是寻常人家的画幅,此刻却偏偏现于这世间最尊贵的郎君身上。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少时的旖旎绮思,终究是错过了。宋湘元的眼中有些痴惘,心思也渐渐迷离,若昔日入了宫闱的不是玥儿,长生殿里恩爱连绵的会不会另有其人呢?
而她的夫君明彰,明彰自然是好的,爱她护她,亦全心疼爱他们唯一的孩子,哪怕燕子只是个姑娘。宋湘元的脸颊隐隐绰绰地浮现出些许绯红,她痴痴地想着,明彰待她是真心的,可这真心中似乎总是少了些什么。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若单看如此,似乎也是一段佳话。可寒门烟火中的温情脉语,如何比得上金城凤阙里的御宠恩泽。眼看她侍君侧,眼看她椒房宠,眼看她马前绝。可那又如何呢?她擅享过世间万千尊荣,死后亦名流千古,如何不胜过湮没于芸芸众生,荆钗布衣一辈子!
宋湘元的心宛如春水潺潺流过,她深深耽于这梦幻泡影带来的沉沦。她们有什么不同呢?她们都是宋家的女儿,都有着一副花容月貌,絮才婉仪,要说不同,也只是从前时机不一,才致今日境遇相异罢。玥儿圣眷隆渥,她的妹妹这般好的人儿,自然是值得的,但她不会是杨玉环。她会是谁呢?武媚娘,还是赵飞燕?她情愿是后者。
怔愣间,她恍惚听到了皇帝要晋玥儿为昭容的旨意,玥儿说此封赏不合祖宗规矩,皇帝却不以为然。周围人齐齐的跪地声忽而惊醒了她,宋湘元猝然一凛,也忙跟随众人一起,为已是娘娘的玥昭容谢了恩。
新得皇子的喜悦冲淡了些许对幼子早殇的哀痛,公西韫郁郁多日的愁眉舒展了些许。宋湘元见妹妹仍是伤心未平,遂对帝王含笑道:“臣妇斗胆替娘娘讨个恩典,请皇上为小皇子赐名。”
“朕近温旧时所读李斯奏秦王的《谏逐客书》,其言曰‘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此子之降,上承天命,下应民心,昌隆国祚,朕予厚望,便取为“溟”字,为广大之意,望其以后能广纳才士,德披四海,担得‘贤王’之名。”公西韫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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