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士仁道:“是了,戚少保《练兵实纪》中载了的。”
监军一笑,道:“这是戚继光自行创制的兵器,量这些鬼兵也没见过。”又道:“萧游击领一千兵专执祝融筒,一遇鬼兵便射他双目;王参将的一千兵专执狼筅,紧随其后,只待鬼兵双眼一花,狼筅侍候。”
本来行军下令该由杨肇基,但这监军深知行军用兵之道,料敌如神,而杨肇基大多依他,是以二将不待总兵发令,便下去点兵领取兵器。
不久营外又是杀声四起,二将各领一千兵出营,每人手中不是祝融筒便是狼筅,两人一小队,相互照应配合,苍茫夜色中只见林间石后黑影跳跃,正如传说中的僵尸一般。所选两千健卒俱是胆大的,一遇鬼兵,执祝融筒喷其双目,狼筅跟着扫搠,只杀得鬼兵吱吱乱叫,四散奔逃。三更时收兵,官军竟是一卒未损。
自此再无鬼兵骚扰,官军筑围困城,围得邹城水泄不通。过了半月,料着城内粮尽,便架起云梯、架炮,连夜攻打,单留北门不攻,但在五里外重兵设伏。但徐鸿儒誓死坚守,两方均是伤亡甚重。
少冲此时已升任牙将,所见杀戮惨酷,渐渐于心不忍,近日又见白莲教死者大多面有饥色,羸弱不堪,腹中剖出草根败絮,城中粮尽,城中兵士百姓之惨状自是可想而见。罪魁只徐鸿儒、玉支、跛李几人,余外大都是盲从者,却也跟着受苦。这晚辗转难眠,便披衣而起,来到杨肇基营外,让亲兵进去通报,道是有事求见。
那亲兵去而出来,道:“大人睡熟了,摇不醒。”
少冲一惊,心想:“总兵身系全军安危,从来是衣不解甲,夙兴夜昧,一有敌警,便可从容应对。如何连摇也摇不醒?要是敌人劫营,岂非不妙?”当即和好亲兵同到帐内,见杨肇基安卧榻上,鼻息均匀,正是熟睡之象,但任少冲如何呼推,就是不醒。心中预感不祥,对那亲兵道:“你再叫几个亲兵来保护大人。”随即来见萧士仁。哪知萧士仁也如总兵一般,沉睡不醒。这一惊非同小可,暗嘱亲兵不得慌乱,又到监军营中来见监军。
刚至营外,忽见一个人影绕过巡卫,钻入帐内,当即潜至帐后,向里瞧进去,只见帐内一亮,油灯已为人点着,床上监军和衣而卧,床前立着一白衣人,赫然便是徐鸿儒,心下惊异:“徐鸿儒如何潜进军营来了?”尚未多想,见徐鸿儒摸出一枝线香,烧着后向监军鼻边放去。少冲大喝一声,掀帐而入。徐鸿儒一惊,当即飞身逃走。
少冲追到营外,只见一个白影逝没,身法轻盈曼妙之极,他提气追赶,渐渐追近,徐鸿儒向前一纵,突然不见了踪影。他正自发愣,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少冲君,不用追了,你追赶不着的。”少冲闻声一喜,回头看去,月光下亭亭立着一个玉人,正是白莲花。道:“你来啦!”白莲花道:“你好威风啊,做了将军了。”少冲道:“你不要取笑我。对了,徐鸿儒也是常人,为什么追不着?”白莲花道:“这是徐鸿儒的梦身,来无踪去无影,你轻功再高,追着了也不能奈之何。”少冲大觉荒涎,道:“有这种事?”白莲花道:“我教《莲花宝卷》中载有一门搜魂大法,习成后能迷人心智,练到高处,梦中亦能取人魂魄。适才我到城中盗取他的菩提幻镜,见他好好的睡着。你所见的是他的梦身。”
少冲心想:“难怪徐鸿儒能轻易避开巡卫,潜入大营,杨总兵、萧游击的魂魄当是为他摄去。”但觉梦中搜魂终属虚妄,心中半信半疑。又道:“杨总兵、萧游击魂魄被摄,你有法子解救是不是?”白莲花张口欲说什么,却又吞了下去,半晌才道:“你真想救他们?”少冲道:“两位身系三军安危,万人性命,倘就此不醒,我……我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说这话,露出难安的神色,乞求的眼光看着白莲花。
白莲花想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我随你到大营去。”少冲大是感激,心想白莲教与官府势成水火,她之所以愿去,全是因为自己。当下带她回到营地,此时大营内一如平常,想是监军捂住了消息,不教敌人得知。二人径自来见监军。监军尚未安睡,见了少冲道:“追到细作了么?是不是她?”说罢望了白莲花一眼。少冲道:“不是,她是我的朋友,有法子救总兵大人和游击大人。”监军“哦”的一声,道:“那就有劳这位姑娘了。”
当下三人来到杨肇基的寝处,白莲花从袖中取出一小团毛绒绒的物事,用镊子夹住在灯上点燃,放到杨肇基鼻前,一溜青烟迅即钻入他鼻孔中。白莲花道:“过一会儿,他就会醒来。”又来到萧士仁寝处,如前法而施。事毕,白莲花对少冲道:“哥,你好自珍重,我要走了。”少冲道:“你去哪儿?我送你。”两人正欲出帐,忽听监军道:“慢着!白莲花,到了我军营地,还想走么?”二人一惊,想不到还是给认了出来。白莲花冷冷的道:“你的营地又怎样?我还不是想来则来,想去则去?”监军娇声一笑,道:“若非这位小将,我几乎中了你的暗算。”这一下却只有少冲吃惊了,心想:“听监军话意,似乎下迷香的也是白莲花。可那明明是徐鸿儒。”少冲细一回想,当时灯影摇曳,晃眼似徐鸿儒,其实并未瞧见面目,莫非真是白莲花假扮?想至此眼光瞧向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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