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之外,夜色如墨,浸染天地。
雪,仍未停歇,反而愈发密集,鹅毛般的雪片无声飘落,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青石街道上,也覆盖在那个躺在血泊中,早已失去知觉的身影之上。
彻骨的寒意取代了撕心裂肺的剧痛,林修的神志在冰冷中一点点沉沦,如同坠入无底深渊。视野早已被黑暗吞噬,听觉也变得模糊,唯有刺骨的冷,是那么清晰。
“……林小子!撑住!千万别睡过去!听见没有!” 玉佩中,胡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急促和焦虑,一丝丝精纯却微弱的神魂之力不断试图渡入林修体内,勉强护住他最后一线生机。 “老夫拼尽残力也只能暂时稳住你的肉身不彻底崩溃,但你的神魂若在此刻散掉,那就是真正的神仙难救了!清醒一点!”
胡老的呼喊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林修只觉得无边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想要就此长眠不醒,似乎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摆脱这无边的痛苦和冰冷。
在弥留之际,残破的意识深处,一些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他仿佛看到了父亲林震山那刚毅却时常带着忧色的脸庞,看到了妹妹小雨拽着他衣角撒娇的笑靥……一墙之隔的林府,此刻却如同天堑鸿沟,那般遥不可及。
他想起了白河城,想起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云不悔,想起了赵老浑浊却关切的双眼,想起了翠红……心中一片苦涩黯然。 “赵老……对不住……”
忽然,一片纯净柔和的光,仿佛驱散了所有阴霾,照亮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海。一个女子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出来——眉目如画,笑容温婉,眼神清澈得如同山间清泉,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纯真和善良。
“星儿……”
是洛星儿。那个在秘境中偶然相遇,却让他内心莫名宁静的女孩。那个会因为他一句承诺而认真的女孩。
一种难以言喻的、特别的情愫在此刻涌上心头,带着苦涩命运中的一丝微甜。林修感觉到,在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这一刻,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竟然是……再见她一面。
哪怕只是一面也好。再看一眼那温暖的笑容,再感受一次那份能让他忘却所有纷争杀戮的宁静。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火星,点燃了他求生的意志。
他用尽这具破碎身躯里最后残存的一丝气力,颤抖着将手挪到胸前,探入那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衣襟内。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却温润的物件——那是一枚精致的玉简,是当初分别时,洛星儿塞给他的
手指艰难地合拢,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一捏!
“咔嚓……”
一声极其微弱的碎裂声响起,玉简在他掌心化作了齑粉。一股微弱却独特的波动,瞬间穿透漫天风雪,朝着某个方向传递而去。
做完这一切,林修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手臂无力地垂落,意识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吞没,沉沉睡去…
……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瞬。
在彻底冰封的死亡边缘,林修仿佛听到了一声声急切的、带着哭腔的呼唤,穿透了厚重的冰层和黑暗,轻轻敲击着他沉寂的意识。
“林哥哥……林修哥哥!你快醒醒!”
那声音……是梦吗?还是……
一丝微弱的光线刺入眼帘,模糊的视线艰难地对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沾满了雪花和泪水的脸庞。眉目清秀如画,此刻却写满了无尽的担忧和悲伤,晶莹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不断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滚落,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带来一丝真实无比的温热。
不是梦……
林修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干裂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气若游丝,几乎听不见:
“星……儿……”
看到林修竟然还能睁开眼,还能发出声音,洛星儿的泪水更是决堤般涌出。她跪在雪地里,手忙脚乱地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可入手之处,尽是冰冷和粘稠的鲜血,他身上那一个个恐怖的血洞更是让她触目惊心。
“林哥哥……怎么会这样……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充满了无助和心痛。
她毫不犹豫地撕扯着自己身上御寒的锦缎外衣和内衬,用冻得发红的手指,将它们撕成一条条布带,然后小心翼翼、却又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笨拙地,试图为林修包扎那些可怕的伤口。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梢和颤抖的睫毛上,她也浑然不顾。
然而,简单的包扎根本无法止住生机的流逝。
洛星儿一咬牙,她艰难地将林修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将比自己高大许多的林修背在了那纤细的背上
林修浑身是血,冰冷的身体沉重无比。洛星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稳住了身形,纤细的双腿深深陷入积雪之中,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蹒跚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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