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如同蛰伏在镜面迷宫中的金属巨兽,引擎低沉的嗡鸣是其压抑的呼吸。舰桥内,血刃那充满血腥味的最后通牒,如同无形的枷锁,悬于每个人的心头。合作,意味着要与虎谋皮,将微光议会最核心的秘密暴露给一个以掠夺和混乱为信条的星际军阀;拒绝,则立刻面临被出卖给死敌“静谧低语者”的灭顶之灾。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雷栋的目光扫过简报室内每一位核心成员的脸。李维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进行着徒劳的风险推演;张雨轩的虚拟形象光芒微微闪烁,显示着其核心处理器的高负荷运转;马尔科姆抱着手臂,脸色铁青,身为军事主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力量的悬殊与抉择的艰难。
塔莉亚站在舷窗前,背影略显单薄,但脊梁挺得笔直。她的织缕感知能清晰地捕捉到网络中涌动的焦虑与压力,也能感受到那枚“初始之弦种子”在压力下散发出的、愈发纯净而坚韧的共鸣。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规则镜面,落在了那遥远而危险的“万法归墟”方向。
凯托的警告,维拉的决绝,血刃的威胁……这三股力量如同三股巨大的暗流,相互冲撞、挤压,将微光议会这艘航船推向未知的旋涡。
“我们……没有太多选择。”最终,是雷栋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保持着决策者的冷静,“与血刃虚与委蛇,争取时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策略。我们需要时间消化从‘源代码库’获得的知识,需要时间恢复力量,更需要时间……去验证凯托的警告,找到真正安全的道路。”
他看向塔莉亚:“塔莉亚,你的意见?”
塔莉亚缓缓转过身,眼眸中数据流光与织缕的金色丝线交织。“我同意。我们不能在这里被拖垮。血刃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或许能斩开眼前的困局;用不好,也会伤及自身。关键在于,我们能否始终掌控‘剑柄’。”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凯托的警告必须优先处理。如果‘井’的接近方式本身存在致命陷阱,那么任何后续行动都将建立在流沙之上。林奇提出,他的意识结构可能有助于解析凯托留下的烙印信息,我认为可以尝试。”
“太冒险了!”李维立刻反对,“林奇的意识刚刚稳定,凯托的烙印又充满未知,万一其中残留着‘低语’的污染,或者触发其他机制……”
“重要的不是紧紧抓住已经失去或可能失去的东西。”一个平静的声音通过网络连接介入,是林奇。他的虚拟影像并未完全凝实,显得有些淡薄,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只要心智能够‘拿得起’,在需要时勇于承担;也能‘放得下’,在必要时坦然舍弃,就不会被过往的执念、被外界的威胁所束缚、所制衡。”
他引用了自己觉悟时的话语,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塔莉亚身上:“我明白风险。但解析凯托的烙印,关乎我们所有人的存亡,也关乎……对他牺牲价值的尊重。我‘拿起’这份责任,也做好了在必要时‘放下’某些东西(比如这部分刚稳定的意识)的准备。不要害怕失去。或许,我失去的这部分安定,原本就不该是属于此刻‘我’的归宿。见过花开就好,何必在乎花属于谁呢? 我见证了真相的碎片,现在,是时候用这碎片去拼凑更完整的图景了。”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超越个体的冷静与担当,让李维一时语塞。
雷栋深深看了林奇的虚拟影像一眼,最终点头:“批准。塔莉亚,由你主导,林奇辅助,在绝对隔离的信息环境下,尝试接触解析凯托的烙印信息。务必谨慎,安全第一。”
“明白。”
“至于血刃……”雷栋的目光转向通讯官,“回复他:微光议会原则上同意有限度的合作。但具体合作方式、信息共享范围,需要面对面详谈。地点,由我们定。”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争取主动的必要之举。
……
希望号深处,一间被层层能量屏障和逻辑防火墙隔绝的绝对安全信息静室内,塔莉亚和林奇的意识再次汇聚。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是浩瀚的源代码库,而是塔莉亚从“万法归墟”深处带回来的、那一缕属于凯托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识烙印。
塔莉亚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一簇随时可能熄灭的星火,将那缕烙印从自身织缕感知中剥离出来,置于静室中央虚拟出的、绝对纯净的规则场中。那烙印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暗金色的光泽,隐约勾勒出凯托坚毅面容的轮廓,但更多的是弥漫出一种绝望、警告与……无尽疲惫的气息。
林奇的意识化作一道更加凝练、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数据流,缓缓靠近那暗金色的烙印。他没有试图强行侵入,而是如同最耐心的考古学家,开始用自身独特的意识波动,轻轻“叩击”着烙印的外层结构,试图理解其内在的信息编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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