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小时候也总做噩梦,”你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牛奶杯的边缘,“梦到自己掉进图书馆的书海里,那些古籍的字都活过来,像小虫子似的往我衣领里钻。”
我惊讶地抬头,你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后来我爷爷就教我,睡不着就摸床头的算盘,听珠子碰撞的声音,想着'一上一,二上二',数着数着就踏实了。”
你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一个小东西,借着灯光一看,是个小巧的木刻算盘,紫檀木的框子,珠子是温润的和田玉。
“上次,去扬州玉器街给你买的,”你把算盘塞进我手里,玉珠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你看这珠子,每一颗都磨得圆融,却占有自己的位置,就像……”
“就像你在我身边,”我接过话头,手指拨动算珠,啪嗒、啪嗒的轻响里,梦魇残留的寒意,一点点散去,“不管我乱成什么样,你都能把我归置回安稳的位置。”
天光泛白时,我重新坠入梦乡前,听见你在我耳边说:
“你知道吗?最早的'安'字,在甲骨文里是房子里有个女人,后来引申为安稳。
但我觉得啊,真正的安稳,是房子里的人知道,不管外面刮风下雨,总有个人会在门后等着,把所有的慌都挡在门外。”
现在,晨光已经铺满书桌,我把那盏青瓷小灯摆在《营造法式》的封面上,裂纹里的光依然明亮。
突然,想起昨夜你说的那些老手艺,不管是城砖上的手印,还是榫卯里的巧思,亦或是这盏有裂缝的灯,本质上都是同一种信念——
相信总有人会为你托底,相信这世间所有的破碎,都能被温柔地接住。
厨房飘来咖啡香,你探进头来问:
“要不要吃溏心蛋?我新学了日式温泉蛋的做法,据说和你那本《随园食单》里的'芙蓉蛋'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举了举手里的算盘,笑着说:
“先说好,煮坏了可别赖我,我顶多帮你算算损失多少鸡蛋。”
你无奈的笑声漫过来时,我突然懂了,所谓永恒,从不是永不害怕,而是知道每次害怕时,都有个声音会准时响起:“别怕,我在。”
就像那些传承千年的手艺,不用轰轰烈烈的宣言,只用日复一日的坚守,告诉你:
这世间所有的不安,终会被温柔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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