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暮色把阳台的绿萝染成墨色时,你正蹲在茶几旁摆弄投影仪。
数据线在你脚边绕成小小的圈,像一条蜷着的蛇。
你指尖捏着接口转了半圈,白墙上突然炸开一片流动的光斑,把你的影子投在天花板上,忽大忽小,像皮影戏里的角色。
“选好了没?”
你仰头看我,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我举着平板晃了晃:
“考古队挖墓现场vs相声演员拆台大赛,选哪个?”
你伸手抽走平板,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
“上周看了三座汉墓,这周该给笑神经松松土了。”
投影仪嗡嗡启动时,你从冰箱里拎出冰镇的荔枝汽水,拉环“啵”地弹开,气泡争先恐后地往上冒。
我把自己团成个虾米,往沙发角里缩得更紧一些。
你蹲在地毯上折腾那些靠垫,鹅黄色的羽绒枕,斜斜搭在蓝条纹抱枕上,边角故意扯得歪歪扭扭,真像一座歪头歪脑的小堡垒。
阳光从纱帘里渗进来,给你低头摆弄的侧脸,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连带着那些靠垫的影子,都在地板上轻轻晃,活像一群刚睡醒的小兽。
我忽然就想起,去年深秋的西安,城墙上的风刮得人耳朵疼。
我们缩在回民街,那家老皮影戏馆子的角落。
昏黄的油灯把皮影人的影子投在白布上,穆桂英的翎子刚挑落杨宗保的头盔,老艺人操着秦腔的调子说:
“你们瞅这影子,要走一起走,要停一起停,最好的搭档,连影子都踩着同一个鼓点。”
话音刚落,你温热的气息就扫过我耳垂,带着一点刚吃的柿子饼甜味:
“就像咱俩。”
你声音压得太低,尾音差点吞进喉咙里。
偏偏前排那个戴瓜皮帽的大爷像是长了顺风耳,“啧”一声转过头来,老花镜滑到鼻尖上,瞪得眼睛比戏里的铜锤花脸还圆。
你立马绷直了背,假装研究戏台边的皮影道具,肩膀却抖得像揣了一只兔子。
我把脸埋进你胳膊弯里,憋得胸腔都在颤,眼角余光瞥见大爷重新转回去,才敢从喉咙里漏出一点气音。
那时候,戏台上的鼓点正密,皮影人的影子在布上翻涌,而我们俩的影子,在昏暗的灯光里紧紧挨在一起,连抖动的频率都分毫不差。
“哎,进来躲躲?”
你突然拍了拍刚搭好的靠垫堡垒,声音里带着一点邀功的得意。
我爬进去时,膝盖不小心撞到你的手肘,俩人又像那天在戏馆子里一样,对着彼此憋红的脸,没缘由地笑出了声。
综艺里的嘉宾刚说出“我奶奶把路由器当电视遥控器”,我已经笑到捶沙发。
你递来的纸巾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是你上周新买的那款,说“擦眼泪和擦汗都得用带点香味的,仪式感不能少”。
我抢过你的汽水猛灌一口,气泡呛得我咳嗽,你伸手拍我后背的力道,和上次在博物馆看青铜器时,提醒我“别靠太近”的力道一模一样,不轻不重,刚好够稳住我的节奏。
“你看这人,”你突然暂停画面,指着屏幕里手忙脚乱的主持人,“是不是很像你上次,把扫地机器人开进厕所?”
我作势要抢遥控器,你笑着举高胳膊,袖口滑下来露出半截手腕,那里还留着上周帮我搬古籍架时蹭的擦伤。
“那能一样吗?”我哼了一声,“人家是职业搞笑,我是天赋异禀。”
你挑眉:“哦?那上次是谁把醋当成料酒倒菜里,还说‘这是新式酸汤肥牛’?”
窗外的风,卷着雨丝打在玻璃上,像谁在外面敲小鼓。
我们窝在沙发里,看着屏幕里的人互相拆台,偶尔碰一下汽水瓶,听气泡在夜里炸开的轻响。
有那么一刻,我突然想起《东京梦华录》里写的,汴京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那些在灯笼下笑闹的人,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在彼此的笑声里,把寻常日子过成了值得记录的热闹?
“你发现没,”在插播广告时间,你突然开口,剥荔枝的手指沾着晶莹的汁水,“笑点这东西,比密码还讲究密钥。”
我咬着荔枝含糊不清地问:“什么密钥?”
你把剥好的荔枝,塞进我嘴里,甜丝丝的汁水漫过舌尖:
“就像南方人听不懂北方的歇后语,古人看不懂现代人的梗,得在同一个频道上,才能接住对方抛来的笑料。”
你起身去煮宵夜时,我翻到你书架上那本《笑林广记》,扉页有你写的批注:“可笑者非事,乃共笑之人。”
忽然记起你去年做方言采集时,存进录音笔里的那些笑声。
重庆临江路那家老火锅店,穿红围裙的老板娘端着毛肚走过,被客人打趣“今天的辣锅不够凶哦”。
她的笑声裹着牛油香滚出来,像锅里翻腾的红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泡,带着川江号子似的敞亮;
苏州平江路的评弹茶馆里,琵琶弦刚拨到“唐伯虎点秋香”的俏段,台下穿蓝布衫的阿婆们捂着嘴笑,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软得像浸了桂花糖的糯米,带着吴侬软语特有的尾音,轻轻巧巧地绕着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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