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支蜡烛烧了整整三个晚上,蜡油滴在桌上结了一层硬壳,你都舍不得擦,说“这是时光留下的印记”。
“好啦,差不多干净了。”
你把用过的洗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去浴室拿卸妆水,“重新画,我陪你。”
我坐在镜子前,看着你把卸妆水倒在化妆棉上,又怕太刺激,特意兑了点温水,动作笨拙却认真。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你专注的侧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上还有一颗没洗干净的牙膏沫。早上你刷牙急了点,总这样。
“其实,我就是想学着化点妆,”我小声说,“下周同学聚会,她们都说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你不化妆也漂亮啊。”你把化妆棉递过来,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不过你想画,咱就慢慢学。你看那些匠人做漆器,不也得先摔碎几十块坯子?眼线笔跟漆笔差不多,多画几次就找到感觉了。”
“这能一样吗?”我接过化妆棉,往眼皮上敷着,“漆器讲究匠心,我这是瞎涂乱画。”
“怎么不一样?”你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认真地说:
“你看巷尾老张头做木梳,刚开始做的齿都歪歪扭扭,还被人笑话‘能梳掉半头hair’。
现在人家做的梳子,木纹里都带着光,老街坊排队等着买。
他说手工艺品哪有完美的?有点小瑕疵,才知道是用心做的,机器批量产的才个个一样,那叫商品,不叫物件。”
我愣了愣……
巷口老张头的木梳摊子,我熟得很。
他退休前在木器厂刨了三十年木头,现在搬个小马扎坐在老槐树下,刨子、凿子在脚边摆得齐整,木头的清香味混着槐花香,能飘半条街。
我还记得第一次蹲在他摊子前看新鲜,他手里的刻刀,正往梳背刻鸳鸯。
老头眯着眼,老花镜滑到鼻尖,刻刀在木头上走得颤巍巍,结果左边那只鸳鸯的脖子刻得太用力,歪向一边,右边那只更绝,脖子拧得像打了三个结的麻绳。
我忍不住笑出声,他倒不恼,把那把“歪脖鸳鸯梳”往我手里塞:
“丫头试试?齿距我特意留宽了,梳你这长头发不卡。”
后来每次路过,总见他坐在树荫里,膝盖上铺一块粗布,手里的砂纸在木梳上磨得沙沙响。
春末的风卷着杨絮飘过来,他就歪头用肩膀蹭蹭脸颊,手里的活计半点不含糊。
刨花在脚边堆成小山,浅黄的、淡褐的,风一吹就打着旋儿飞,像一群会跳舞的蝴蝶。
有次下雨,他蹲在屋檐下还在磨梳子,木柄上的毛刺被雨水泡得发胀,他就用刀片一点点刮,手指背被木刺扎出小红点,也只是往嘴里吮吮,继续低头磨。
现在,再看他摊上的梳子,可不一样了。
上次去买,他从木盒里拿出一把桃木梳,梳背的弧度正好贴合掌心,梳齿根根匀净,阳光照过去,能看见木纹顺着梳齿的走向轻轻漫延,像水纹在木头上结了一层冰。
他说这叫“顺纹梳”,得等木料在通风处阴干三年,再跟着木纹的脾气走,急不得。
难怪,前阵子我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摊子前,穿西装的男人蹲在那挑了半小时,最后拎着个木盒走的,听街坊说,是特意从邻市赶来的。
“你看啊,”你拿起那支眼线笔,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笔尖划出一道细细的黑。
“这玩意儿跟刻刀一样,手腕得稳。你昨天看的教程,人家练了多少年?咱们不急,今天画砸了,明天再画,总有一天能画出你想要的‘野生感’。”
你把眼线笔递还给我,又从抽屉里翻出我的眼影盘,挑了一个浅棕色的。
“先蘸点这个打底,晕开了再画眼线,就算歪了也看不出来,这是我从美妆博主那偷学的诀窍。”
我握着眼线笔,手还是有点抖,但心里的懊恼却少了大半。
你坐在旁边,没催也没指点,就拿着我的口红在纸上画小人,画得歪鼻子斜眼,还举起来给我看:
“你看,我画的比你眼线还丑,这不也挺可爱?”
那天早上,我最终还是没画出“野生感眼线”,但总算没再变成熊猫眼。
出门时,你看着我的眼睛,点头说“有进步,至少像只刚睡醒的小熊猫,比昨天那只挨打的精神多了”,气得我伸手去拧你胳膊,你笑着躲开,手里还拎着给我买的豆浆油条。
傍晚的霞光刚漫过窗台,你钥匙串上的铜铃铛就在玄关叮铃作响。
我探头去看,你正弯腰换鞋,胳膊肘弯里挎着个牛皮纸袋子,袋口露出半截书脊,墨色的字在夕照里泛着柔光。
“猜猜我带了什么?”
你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发梢还沾着一点外面的风,把纸袋往桌上一放时,里面传来轻脆的碰撞声。
我刚凑过去,你就先掏出个长条形的纸盒,拆开一看,是一套细杆化妆刷,刷毛白得像新雪,杆身是淡淡的竹青色,尾端还刻着细碎的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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