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看你,那支旧刷子毛都炸了,”你指尖拂过最细的那支眼线刷,“这个软,适合你练手。”
说着又从袋底抽出一本厚书,封面是暗纹锦布的,印着烫金的“中国历代妆容史”几个字,边角还包着棕色的书皮,显然是特意爱护过的。
“今天,路过古籍书店,老板说这版是影印的民国旧本,”你翻开扉页给我看,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书签,画着仕女对镜描眉的小像,“你看这上面的图,比视频里清楚多了,还有人把唐代的‘斜红’妆法写得跟菜谱似的,说‘以胭脂调花露,轻点眉尾三分’,多有意思。”
晚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吹得书页轻轻掀动,你指着其中一页的“黛眉图”,指尖在纸上游走:
“你看这汉代的‘八字眉’,当时觉得时髦,现在看是不是也挺特别?美这东西,从来就没个定数。”
你把书递给我:
“你看,唐朝的仕女画眼线,比你昨天那‘烟熏妆’夸张多了,人家还贴花钿呢。
古人说‘女为悦己者容’,我觉得不对,应该是‘女为悦己容’,自己开心最重要。”
我翻开书,里面印着好多古画,仕女们的眉眼确实各有各的风情,有的细长如柳叶,有的圆润如新月,根本没有统一的标准。
书里还夹着一张小纸条,是你写的字,歪歪扭扭的:
“美从来没有模板,就像春天的花,有开得早的,有开得晚的,有红的,有白的,都好看。”
晚上我给我妈打电话,说起画眼线的糗事,我妈笑着说:
“你这脾气随我,我年轻时学做苏绣,第一幅‘牡丹’绣得像一朵大芍药,你爸还说‘这花有劲儿,比牡丹精神’。”
她顿了顿,又说,“过日子啊,就怕太较真。你看你外婆做酱菜,每次放盐都凭手感,这次咸了下次淡了,可街坊邻居就爱这口,说‘这才是家的味道,机器做不出来’。”
挂了电话,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忽然觉得昨天那“熊猫眼”也没那么丑了。
就像你说的,美哪有什么标准答案?
古人画眉毛,有“小山眉”“远山眉”“却月眉”,从来不是只有一种模样。
生活也是这样,有人擅长把日子过得精致如工笔画,有人就喜欢过得随性如写意画,只要自己舒服,又有什么关系?
今天早上,我又试了试画眼线,还是没画好,但我没再懊恼。
我对着镜子笑了笑,觉得眼角那点没画对称的墨渍,像一只调皮的小逗号,挺可爱的。
你走过来,凑到镜子前看了看,说“今天,这只小熊猫学会眨眼睛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支新的眼线笔,笔杆上刻着一行小字:
“我的女友,怎么都好看。”
亲爱的,其实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觉得我画的熊猫眼好看,就像你不是真的觉得我做的歪脖子蜡烛别致,不是真的觉得我捏的歪葫芦花瓶顺眼。
你只是在用你的方式告诉我,不用怕搞砸,不用怕不完美,因为在你眼里,我的所有笨拙和不熟练,都是值得被温柔对待的模样。
就像书里说的,盛唐的妆容再华丽,也抵不过街头女子眉间,那一点随性的花钿;工笔画再精细,也不如写意画里,那一抹留白动人。
真正的美好,从来不是复刻别人的模板,而是带着自己的温度和印记,哪怕有点歪歪扭扭,也是独一份的珍贵。
此刻,窗外的玉兰花落了一地,像铺了一层白月光。我把那本《中国历代妆容史》放在梳妆台上,旁边摆着你送我的新眼线笔。
明天,我想试试学画书里的“黛眉”,说不定又会画成“关公眉”,但我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你会坐在我旁边,笑着说“这叫英气,像穆桂英挂帅”,然后递给我一张温热的洗脸巾,说“重新画,我陪你”。
对了,下周同学聚会,我决定不化眼线了,就涂个你喜欢的豆沙色口红。
你说,这样的我,是不是也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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