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下锅时“咕嘟咕嘟”地翻涌,有几个皮煮破了,馅混在汤里,倒让汤色添了几分浑浊的鲜。
你把白菜帮子切得太粗,嚼起来带着一点生脆,可我们围着那只冒白汽的小电锅,就着楼道里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吃得鼻尖冒汗。
你给我盛了满满一碗带米酒的汤:
“白居易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咱们这叫‘客居京华,有饺有酒’,也算应景。”
我捧着热汤碗,看你把煮破皮的饺子,都夹进自己碗里。
窗外的雪,还在簌簌地下,把对面楼房的窗户糊成了朦胧的光斑,锅里的汤“咕嘟”着,像在轻轻敲打着什么。
我突然就懂了,所谓安稳,从不是非得在熟悉的屋檐下。
是有人在陌生的城市里,骑着“吱呀”作响的自行车冒雪来接我;
是把仅有的半颗白菜切得再粗,也想让我喝口热汤;
是连米酒都带着千里之外的牵挂,在异乡的小锅里,煮出了家的温度。
就像这锅混着破饺子、粗白菜和米酒香的汤,看着潦草,喝进嘴里,却暖得从舌尖一直淌到心里。
你看我发愣,夹了个完整的饺子,放进我碗里:
“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这饺子不如南方的馄饨鲜?”
我摇摇头,刚要说话,就被汤的热气,呛得咳嗽。
你赶紧递过纸巾,自己却笑得肩膀直抖,睫毛上还沾着一点刚才冒出来的白汽,像落了一片小雪花。
那一刻,窗外的雪,锅里的汤,你眼里的笑,还有这满屋子混着酒香与暖意的烟火气,突然让这座陌生的城市,有了让人想留下来的理由。
上个月,公司团建去重庆,我特意去磁器口转了转。
在一家老茶馆里看到铜制的小火锅,巴掌大的锅里刻着缠枝莲纹,摊主说这是以前大户人家姑娘们用的“分餐锅”。
我突然想起你总说,“火锅这东西,就得一锅煮才热闹”。
你夹给我的毛肚,永远涮得刚好,鸭肠烫得脆生生,连我不爱吃的香菜,都挑得干干净净放在自己碗里。
有次我问你,为什么总把最好的先给我?
你正在给锅里下肥牛卷,闻言头也没抬地说:
“因为好东西,要趁新鲜吃啊!”
可我看见,你把煮老了的海带结,都夹进自己碗里,把最后一颗鱼丸推到我面前时,眼里的笑意比锅里的红油还亮。
后来,我翻一本讲饮食文化的书,见里面写:
“中国人的餐桌,从不是简单的饱腹之地,那些说不出的情意,都藏在筷子起落间。”
你看,家宴时长辈永远坐在正对门的位置,那是一桌人默认的尊位,菜要先往那里添,话要先往那里递;
刚出锅的炸丸子,冒着烫嘴的热气,大人总会先夹一个放进孩子碗里,看着小家伙,吹着气囫囵吞下,自己才笑着夹起剩下的;
而最后一块红烧肉,往往在筷子间推让两圈,最终落进最亲近的人碗里——
不是不够吃,是想把那份“刚好”留给心里最惦记的人。
合上书时,灶上的汤正咕嘟着。
我忽然想起,你总把烫得没法下嘴的鱼腹肉,先夹给我,自己啃着带刺的鱼尾;
想起你把煮得最糯的山药,压进我碗底,说“这个养人”;
想起火锅快见底时,你捞起最后一颗鱼丸,往我这边送,指尖被溅起的热汤烫得缩了缩,却还是笑着说“快吃,凉了就不鲜了”。
原来,那些说不出口的在乎,从不用刻意宣之于口。
它是粥熬到绵密时,先盛给你的那一碗;是菜炒得香时,往你碗里多添的那一筷;是日子过得再寻常,也想把最熨帖的那部分,悄悄留给他的心意。
就像老辈人总说“吃饭见人心”,一粥一饭里藏着的,从来都是最实在的温柔,比任何情话都来得绵长。
前几天整理书架,我翻出你送我的第一本书,扉页上写着:
“愿我们都能在烟火里,找到诗意”。
当时我还笑你酸,现在却懂了你的意思。
你会在煮火锅时放一把枸杞,说“养生,也要有仪式感”;
会把吃完的锅底留着,说“明天煮面条肯定香”;
会在我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灯和一锅热汤,说“锅里的萝卜煮透了,比肉还好吃”。
记得有次,我们吵了架,谁也不理谁。
到了饭点,你默默走进厨房,没多久就端出两副碗筷和一锅清汤火锅。
锅里只有青菜和豆腐,你却往我碗里夹了一块最大的豆腐:
“豆腐,得煮得久才入味,就像有些事,得慢慢想才明白。”
我看着你低头喝汤的样子,突然想起梁实秋说的“美食者不必是饕餮客”,真正的好胃口,是愿意陪一个人吃一辈子的饭,哪怕有时菜是凉的,汤是淡的。
现在锅里的汤又开了,我学着你的样子,先下了一把你爱吃的宽粉,又把刚买的鲜笋切得细细的。
阳光透过纱窗照在锅里,粉白的笋片在汤里轻轻晃,很像我们刚在一起时,你给我讲的那些关于故乡的故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在爱里刻下年轮请大家收藏:(m.20xs.org)在爱里刻下年轮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