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啊,”你举着册子冲我笑,眼里的红血丝还没褪尽,声音却亮得像晒过太阳的铜铃,“这些碎石头,看着硌脚,攒多了就能铺一条路。今天这块垫脚,明天那块搭桥,总有一天能踩着它们往上走。”
我当时正蹲在地上收拾摔碎的瓷杯,是前一晚为了赶方案,手一抖碰掉的,闻言忍不住笑你:
“酸不酸?还铺路石,我看就是堆废纸。”
你没恼,只是把册子轻轻放在桌上,伸手帮我捡地上的瓷片,指尖被锋利的边缘划了一道小口子,渗出血珠也没在意。
“碎瓷片还能拼回去呢!”你把血珠在裤子上蹭了蹭,“上次奶奶摔了她的陪嫁花瓶,不就是一片一片粘起来的?说‘补过的地方有裂痕,才更像过日子的样子’。”
此刻,我盯着茶几上那些零散的碎片,阳光在它们边缘跳着,突然就懂了。
那些被我们皱着眉推开的“麻烦”:
你为了改一个标点符号熬红的眼,我为了抢在暴雨前收回晾晒的合同淋的湿,还有无数个对着空荡的账户发愁的深夜……
哪里是什么废纸、碎瓷?分明是光阴咬在日子上的齿痕,是生活给我们预留的接口。
得一片一片耐着性子嵌进去,疼过、烦过、累过,才能拼出最真实的模样——
不是光滑如镜的印刷画,是带着温度、留着痕迹、藏着彼此气息的,我们的人间。
你刚好捏起一片带着浅黄的碎片,对着光看了又看,突然回头冲我笑:
“找到啦,这片是月牙旁边的云!”
阳光落在你笑起来的梨涡里,像盛了两小捧蜜。
我望着你指尖那片碎片,突然想,当年你订的那本“铺路石”,现在该还在公司的书柜里吧?
改天得找出来看看,那些曾经扎眼的红叉,是不是早被时光磨成了闪着光的勋章。
“你不想拼就不拼了。”
你把我丢进盒里的碎片又捡出来,分门别类摆回托盘,“我慢慢拼,你在旁边看着就行。看书、喝茶、晒太阳,都行。”
你拿起那片月牙形碎片对着光比了比,突然笑了:
“你看,它对着光的时候,边缘有淡淡的青,说不定是山影浸在水里的颜色。”
我蜷在沙发上看你重新低下头,指尖在碎片堆里翻找,动作轻得像在翻一本珍贵的线装书。
阳光在你背上流动,把你的影子投在拼图上,像给那片青绿的山添了一棵会动的树。
茶几上的青瓷杯里,碧螺春的叶子慢慢舒展开,茶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漫过来,像给这安静的午后裹了一层蜜。
“对了,”你手里的碎片刚落定,头没抬,声音却像浸了温水似的,顺着午后的阳光漫过来,“上周去老街给你买桂花糕,路过巷尾那家木匠铺,看见老掌柜在刨木头。”
你指尖在拼图的江面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丈量什么:
“他案上摆着一副没做好的画框,榫卯的缝细得能透光。我蹲旁边看了半天,老掌柜说‘好框子得顺着画的性子来,用钉子是偷懒,木头得自己咬得紧,才贴心’。”
说到这儿你才抬眼,睫毛上沾的绒毛在光里轻轻颤,“我就跟他订了一个,专门给这拼图做的。”
你又低下头去翻碎片,声音里带着一点老掌柜式的郑重:
“他说不能急,得选放足了三年的梧桐木,干透了,性子稳了,才不会委屈画。现在还在他后院晾着,说要等木纹里的潮气全散了,再一点点凿榫眼。”
你捏起一片浅青色的碎片比了比,突然笑了:
“老掌柜说‘万物都有脾气,木头得顺着它的纹路,画得配着它的框,人过日子也一样,得互相将就着来’——你说他是不是把人生的事都看透了?”
阳光从你肩头溜过去,在拼图上投下小小的影子,像给那片江水添了一叶会动的小舟。
我望着你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你也是这样,蹲在老鞋匠的摊前看他纳鞋底,说“一针一线都得顺着布的纹理,才耐穿”。
原来,你记住的从来不是那些花哨的道理,是这些藏在木头纹理里、针线密缝中的认真——对物如此,对人,对日子,亦是如此。
“半个月后才能做好,”你把拼好的一小片山,用指腹压了压,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老掌柜说做好了给我打电话,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取。他还说要在框子内侧刻一道细缝,专门藏咱俩的名字,说‘这样画里就有你们的气儿了’。”
我没说话,只是悄悄把脚从毛毯里伸出来,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慢慢挪到你身边坐下。
收纳盒里的碎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你递过来一片带着浅赭色的碎片:
“试试这片,我看像你上次说的‘远山如黛’的黛色。”
我捏着碎片往拼图上凑,齿痕轻轻一卡,居然严丝合缝地嵌进了那片空白的山坳里。
“你看,”你笑得眼角起了细纹,“找着了吧?有时候不是它不对,是咱们没找对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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