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旨……株连……
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箭矢,瞬间射穿了云微最后的抵抗。她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力气连同那点微弱的反抗火焰,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浇灭。她想起了被查封时哀哭的仆妇,想起了被带走时老管家绝望的眼神……父亲死了,兄长……或许也早已不在了。这偌大的云府,这冰冷的祠堂里躺着的,是她最后的血脉牵绊。如果她死了……谁来葬父亲?谁来守着这空荡荡的、只剩下罪名的家?
无边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她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一寸寸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眶和一片死寂的荒芜。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再次上前。这一次,云微没有再反抗。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任由那冰冷的手指粗鲁地剥下她身上湿透的、象征着丧父之痛的素白孝衣。孝衣被随意丢弃在墙角,如同一片被践踏的雪。
紧接着,那粗糙、冰冷、带着浓重染料气味的猩红锦缎嫁衣,被一层层裹上了她的身体。锦缎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感,如同被冰冷的蛇缠上。沉重的劣质凤冠压在她的头顶,冰冷的金属硌着她的额角,几乎要将她的脖颈压断。金丝和劣质宝石的棱角刮擦着她的鬓发和脸颊,留下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宫女的手很重,拉扯着衣带,调整着衣襟。云微像个破败的娃娃,被她们摆弄着。其中一个宫女似乎嫌她颈后的衣领不够平整,用力向后一扯——
“嘶啦!”
一声轻微的裂帛声响起。
嫁衣厚重的猩红锦缎内衬,在宫女的粗暴动作下,竟被扯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这细微的变故并未引起宫女的在意,她们只是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继续手上的动作。然而,就在那道撕裂的口子暴露在昏暗灯光下的瞬间,云微空洞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到了。
在那猩红嫁衣的厚重内衬夹层里,紧贴着背心的地方,赫然缝着一个长条形的、极其隐秘的口袋!口袋的材质与嫁衣内衬同色,若非这道意外的撕裂,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而此刻,透过那道撕裂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隐秘口袋中,安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一截褪色发暗、缠绕着金丝的玄色剑穗!
那剑穗的样式,那缠绕金丝的手法,那玄色丝线上沾染的、早已干涸凝固成暗褐色的可疑痕迹……云微至死都不会认错!
那是兄长云澈从不离身的佩剑剑穗!
是兄长的遗物!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震惊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云微被绝望冰封的意识!兄长的剑穗!怎么会……怎么会在这套由宫里送来、由太监宫女逼她穿上的“嫁衣”内衬里?!是谁?是谁放进去的?!
是沈砚?!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窜入脑海!是他!只有他!只有他有能力接触到宫里的东西,只有他能在这种时候……也只有他,才可能拥有兄长的遗物!那枚刻着“护微微”和“兄安”的箭头金饰,也是他拿出来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一边控诉父亲毒杀兄长,一边在圣旨赐婚的嫁衣里藏匿兄长的剑穗?一边咳着血离开,一边……一边又留下这样隐秘的、充满矛盾的线索?
混乱!极致的混乱!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狠狠攫住了云微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触摸那近在咫尺的、从裂口处隐约可见的剑穗,指尖因巨大的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好了!” 一个宫女用力将最后一条衣带在她腰间勒紧,粗暴地打断了她的动作。那力道之大,勒得她肋骨生疼,几乎喘不过气。另一个宫女拿起梳妆台上的一面模糊铜镜,粗鲁地塞到她面前,语气平板无波:“姑娘自己瞧瞧吧。时辰快到了。”
模糊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惨白如鬼的脸。脸颊上还有方才被凤冠金丝刮出的淡淡红痕。厚重的、刺目的猩红嫁衣包裹着她单薄的身体,劣质的金线鸾凤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盘踞。凤冠沉重地压着,几缕散乱的湿发贴在汗涔涔的额角。唯有那双眼睛,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燃烧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混乱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疯狂的幽光。
镜中的倒影,哪里是一个待嫁的新娘?分明是一个被猩红裹尸布缠身、推上祭台的祭品!
“吉时到——!请新娘移步正堂,行合卺礼——!”
门外,一个更加高亢、更加冰冷刻板的声音,如同丧钟般骤然敲响,穿透了雨幕和厢房单薄的木门,狠狠砸在云微的耳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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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猛地推开。**
>冰冷的狂风裹挟着雨腥味倒灌而入,吹得厢房内烛火疯狂摇曳,在云微猩红的嫁衣上投下跳跃不定、如同鬼影般的光斑。两个面无表情的太监站在门口,如同两尊冰冷的石雕,目光毫无温度地落在她身上。门外,是被暴雨冲刷得一片模糊的庭院,通往正堂的回廊上,影影绰绰立着更多深青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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