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上,试图将她淹没。她将脸埋进冰冷的膝盖,单薄的孝衣被冻得发硬。手臂被拖拽的剧痛、身体的寒冷、心口的撕裂感……所有的痛楚都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沈砚……这个名字在心底无声地嘶喊,带着血淋淋的痛楚。他赠予的腰带,成了锁死云家的绞索。他温存的目光,他低沉的誓言,他替她系上腰带时指尖的温度……所有那些曾经支撑她、温暖她的画面,此刻都变成最恶毒的讽刺,变成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反复地、残忍地凌迟着她残存的意志。信任被彻底碾碎,连带着她曾交付的、那颗懵懂而炽热的心,一同被践踏进这泥泞污秽之中。原来所谓情意,不过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是引她入彀的饵食!她恨!恨这肮脏的构陷!恨那沉默将领的冷酷!更恨……那个亲手编织了这一切、将她推入这无间地狱的沈砚!恨意如同毒藤,在她心底疯狂滋长,缠绕着那颗破碎的心,带来一种近乎毁灭的灼痛。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了紧贴在胸口衣襟下的东西——那张薄如蝉翼的海防图。
那冰凉的、柔韧的触感,如同一道微弱却顽强的电流,瞬间刺穿了沉重的绝望和恨意的迷雾。它还在!它没有被发现!这个认知,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让她混乱的头脑猛地一震。
她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让父亲蒙受这不白之冤!这张图……这张被沈砚用如此隐秘、如此诡异的方式藏在她腰带夹层里的海防图,就是唯一的、渺茫的线索!它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是沈砚更大的阴谋?还是……一线无法言说的生机?无论如何,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弄清楚!
求生的意志如同被强行点燃的微弱火苗,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着亮起。云知微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却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一丝。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将那张薄皮图从最贴身的衣襟夹层里取出来。黑暗中,无法视物,她只能依靠指尖最细微的触感。
她屏住呼吸,用尽所有的专注力,让颤抖的指尖在那冰凉柔韧的表面上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移动、摸索。那上面刻画的线条纤细如发丝,深浅不一。指尖划过的地方,传来极其微妙的凸起或凹陷的触感。这不是墨迹!不是画上去的!这感觉……像是用极其细密的针尖,或者某种不可思议的微小工具,在薄皮上“刻”出来的!每一道线条,每一个标注点,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立体感,仿佛山川河流的脉络就蕴藏在这薄薄一层物质之下。
她心中惊疑更甚。这绝非寻常的羊皮或纸!质地冰凉柔韧,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却又薄得不可思议。指尖反复摩挲着边缘,感觉不到任何毛糙的纤维感,反而有种玉石般的细腻。这到底是什么材质?谁又能制作出如此精密、如此隐秘的地图?沈砚……他究竟从何处得来?又为何要费尽心机,用这种方式送到她手中?
无数个谜团在脑海中盘旋,每一个都指向更深的黑暗和危险。指尖继续探索,凭着记忆中对大周疆域轮廓的模糊印象,她艰难地辨识着。这图描绘的,确实是海疆!而且……指尖下的海岸线走向,比她在父亲书房里曾偶然瞥见过的任何官方海防图都要复杂、都要详尽得多!许多细小的海湾、暗礁群、甚至一些她从未听说过的、标注着古怪名字的岛屿,都清晰地呈现在这指下的纹理之中!
就在她指尖划过一处标记着三个小点、形似品字的群岛边缘时,一种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异样触感传来——那一片区域的“刻痕”,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浅、更模糊一些?像是被某种东西……轻轻地、反复地摩挲过?
这个细微的发现让云知微的心猛地一沉!谁接触过这里?是沈砚在藏图前?还是……这图本身,就是经过他人之手?它真的是完整的吗?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了她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如果图有缺失,或者被人为改动过……那它还能是线索吗?会不会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绝望的寒意再次袭来,几乎要将她冻僵。就在她心神剧震,指尖下意识地用力按向那片模糊区域,试图感受得更真切些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黑暗吞没的响声,从柴房门口的方向传来。
云知微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她猛地将海防图死死攥紧在手心,塞回衣襟,另一只手闪电般抓起了地上的半截柴火,整个人再次绷紧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死死盯向门口!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锁链声!那声音……像是什么轻小的、坚硬的东西,被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柴房内死寂无声,门外也再无任何动静。仿佛刚才那一声微响,只是她过度紧张下的幻听。但云知微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屏息凝神,侧耳倾听了许久,确认外面确实再无任何声息后,才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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