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陆小凤并未在客栈久留。他换了一身夜行衣,如同鬼魅般融入京城纵横交错的巷道。
他要去两个地方:一是那家屋檐下画了危险标记的当铺;二是查清钱胖子订购的那批蜀锦,究竟送到了何处,所谓的“法事”又在何方。
当铺早已熄灯闭户,黑沉沉地立在街角。陆小凤没有贸然靠近,而是远远地观察。屋檐下的那个标记依旧在,但在更深的阴影里,他凭借过人的目力,发现了一点异样——标记下方的青砖,有一块微微凸起,与周围并不完全齐平。
他耐心等待着,直到打更人的梆子声远去,四周彻底陷入沉睡般的寂静。他如同一片羽毛般掠至当铺屋檐下,指尖在那块凸起的青砖上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青砖弹开一小块,露出一个浅浅的暗格。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点残留的粉末,带着极淡的、与地鼠门老三呕吐物中相似的檀腥气味。
东西被取走了。留下标记的人,或者接收标记的人,已经来过,并且取走了里面的东西,或许正是导致地鼠门老三“魔怔”的关键。这证实了此地确实是一条秘密联络线,而且与案件核心密切相关。
陆小凤不动声色地复原暗格,目光扫过四周。对手行事周密,联络点都设置得如此隐蔽,想要顺藤摸瓜,难如登天。他必须另辟蹊径。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钱府高大的院墙外。钱胖子“暴毙”,府内想必一片混乱,正是探查的好时机。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后院僻静处,身形一纵,悄无声息地落入院内。
府内果然挂起了白幡,但气氛却透着一股古怪。灵堂设着,却不见多少悲戚的守灵人,只有几个丫鬟仆役没精打采地打着哈欠。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纸钱的味道,但陆小凤敏锐地察觉到,这味道之下,似乎还隐藏着另一股极淡的、类似药材焚烧后的苦涩气息。
他避开巡夜的家丁,如同影子般在府内穿梭。钱胖子的书房、卧房都被翻得有些凌乱,像是被人匆忙搜查过。他在书房一个隐秘的暗格里,只找到一些寻常的银票和地契,并无特别之处。
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
陆小凤不死心,他想起云锦阁掌柜的话——“法事用的幡子”。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灵堂。那些悬挂的白幡,材质普通,并非昂贵的蜀锦。
他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着那丝苦涩的药味来源。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灵堂后方,一间紧闭的小偏殿。药味正是从门缝中丝丝缕缕渗出。
他绕到偏殿后窗,用匕首轻轻拨开窗栓,闪身而入。
殿内没有点灯,只有角落里一个小火炉散发着暗红的光,炉上坐着一个药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苦涩的蒸汽。而殿内中央,赫然摆放着数匹尚未裁剪的、流光溢彩的蜀锦!锦缎在黑暗中依然隐隐流动着华美的光泽,与这灵堂偏殿的诡异气氛格格不入。
蜀锦果然送到了钱府,却并未做成幡子,而是被藏在这里!
陆小凤走近火炉,看了看药罐里翻滚的黑色药渣。他不懂医术,但这药味闻起来绝非治伤疗病之物,反而带着一股令人心神不宁的躁意。
他的脚踢到了炉边的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烧了一半的、用某种草纸扎成的小人,小人身上似乎还写着模糊的字迹,但已被烧毁大半。
厌胜之术?还是某种邪法仪式?
就在他俯身想要仔细查看那草纸小人时,身后骤然响起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
陆小凤心头警兆狂鸣,不及回头,听风辨位,身体猛地向侧前方一扑一滚!
“笃!”
一枚细如牛毛的乌针,钉在了他刚才所在位置的地面上,针尾微微颤动,在炉火映照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袭击来自窗外!
陆小凤毫不犹豫,身形如电,撞破窗户疾射而出!窗外月光清冷,庭院空空,哪里还有袭击者的影子?只有夜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对方反应好快!他刚找到蜀锦和药罐,袭击就来了。这说明,他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之下!甚至他潜入钱府,也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陆小凤没有去追,他知道追不上。对方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是顶尖杀手的作风。他回到偏殿,再次检查那枚毒针,针的形制普通,看不出来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几匹蜀锦和燃烧的药罐上。钱胖子订蜀锦,不是为了做法事,那是为了什么?这药罐里熬的又是什么?与那“吓破胆”的杀人手法有何关联?
还有地鼠门老三挖的那个“邪性”的坑,以及他看到的“没脸的人”……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缠绕在一起,指向某种超越寻常武力和毒药的、更为诡异阴邪的领域。对手不仅武功高强,心思缜密,似乎还精通一些旁门左道,甚至可能利用人的心神弱点来杀人。
陆小凤感到事情的复杂和危险程度,远超最初的想象。他必须尽快将这些新发现告知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尤其是花满楼,或许他能从药渣和那丝绢、黏液上分辨出更多东西。
他不再停留,迅速清理了自己来过的痕迹,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钱府的夜色中。
只是,在他离开后不久,偏殿的阴影里,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看着被陆小凤撞破的窗户,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那弧度,与丝绢上无面人的微笑,一模一样。
黑暗中,响起一声极轻的低语,带着一丝戏谑和期待:
“快了……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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