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万籁俱寂之际,百里爵缓步上前一步,动作从容不迫,行礼时姿态谦恭却不显卑弱,脊背挺直如松,气度凛然。他并未立即谢恩,亦未流露半分欣喜或激动之情,只淡淡开口,声线平稳却字字千钧:“臣蒙陛下信重,受此殊荣,非敢自矜,惟愿竭尽忠忱之心,倾尽才智之力,夙夜匪懈,以报君恩,不负今日所托。”
言罢,他缓缓抬头,目光坦荡而坚定,直视龙座之上那位凤冠霞帔、执掌江山的女子。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岁月的力量:“江山同担,从来不是一人独撑的孤途。天下兴亡,系于共志;万里河山,需以同心守之。臣愿以此生肝胆相照,与陛下并肩而立,共御风雨,同护黎民,不负这浩浩山川,煌煌社稷。”
话音落下,余韵犹在梁间回荡。数位原本心存轻视、以为其不过侥幸得宠的文官,此刻神色微动,眼中闪过一丝震动与敬意。有人悄然垂眸,低声喃喃了一句:“好一个‘江山同担’……”语气中竟含了几分感慨与折服,随即又闭口不言,唯恐多言惹祸。然而那一句轻叹,却如石落深潭,在寂静的大殿中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玉沁妜轻轻颔首,眉宇间波澜不惊,既未流露半分嘉许之色,亦未多作言语解释此番决策背后的深远考量。她只是缓缓将视线从殿中收回,重新落于案前那卷尚未批阅的边饷奏章之上,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仿佛一切因果早已在她心中推演千遍,命运的轨迹不容置疑,更无需向任何人辩白。
朝会终了,群臣陆续退下,脚步轻缓而有序,衣袂窸窣间透出几分敬畏与谨慎。墨刃怀抱兵符令箭,转身离去,步履坚定地奔赴各营传令,宣示此次论功行赏的具体条目。凌霄则悄然退至乾元殿外的朱红长廊之下,身影隐于雕梁画栋的阴影之中。他自袖中取出一枚以油纸层层包裹的飞鸽信笺,指尖微动,低声向身旁暗卫交代数语,声音低沉如风过松林,几不可闻。随即,他扬手一掷,那只通体雪白、羽翼如银的信鸽振翅腾空,划破碧蓝无云的天幕,如一道疾电般朝着北方天机楼的方向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道残影掠过宫阙重檐。
乾元殿内,喧嚣散尽,复归一片肃穆宁静。唯有晨光透过高阔的窗棂斜斜洒落,在金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映照着空旷殿心那一抹孤寂的身影。玉沁妜依旧端坐于龙椅之前,未曾起身,也未有丝毫倦意。她重新执起那支由百里爵亲手打磨、历经岁月淬炼的紫毫笔,笔杆温润如玉,毫尖柔韧似云。蘸墨之时,墨汁缓缓浸染笔锋,如同暗夜悄然蔓延。她落笔于纸,字字遒劲有力,行文流畅自如,每一笔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与决断。那端正严谨的字迹,正如她此刻的心境——冷静如霜雪初凝,从容若山岳屹立,举手投足之间,皆掌控着天下风云的脉搏。
百里爵仍伫立于殿侧偏位,身姿挺拔如松,神情沉稳如渊。他不再如往昔一般低头敛目,而是坦然凝视着殿中央那座巨大的沙盘,目光如炬,穿透千里疆土。他的右手微微抬起,食指虚点鹰喙崖一带地形,指尖所指之处,正是敌我交锋的关键要隘。他似在心中反复推演战局走势,权衡利弊得失,片刻之后,才低声启唇,语气温和却字字千钧:“沧州水寨宜即刻增建烽火台三座,每台配置弓弩手五十名,日夜轮守。此事刻不容缓。春汛将至,江河暴涨,雨雾弥漫,能见度极低,若敌军趁此天时再度来犯,视野受阻,恐难及时预警,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玉沁妜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悬于纸上,墨珠欲坠未坠。她并未抬头,只从唇间逸出一声轻应:“嗯。”
百里爵继续道,语气愈发低沉而缜密:“此外,昨日截获的那封密信虽尚未破译全文,但经天机楼笔迹鉴识司反复比对,其书写特征与旧制派残余势力惯用手法高度吻合。此等隐患若任其潜伏,久必生变。不如借此次论功行赏之机,顺势清理一批身份可疑之人。此举既能彰显朝廷公正无私,又可铲除暗藏祸根,可谓一举两得。”
话音落下,殿内一时寂静无声。玉沁妜终于缓缓抬眸,目光清冽如初春融雪后的山涧溪流,澄澈见底却又寒意凛然。她直视百里爵,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落玉盘:“你想动哪几个?”
百里爵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淡笑意,那笑看似温和,实则锋芒内敛,如藏于鞘中的利刃。“不是我想动谁。”他轻声道,语调平缓却不容置疑,“是他们自己站错了位置,走错了路。譬如户部那位姓陈的郎中,三年前曾私自调拨边饷二十万两,名义上用于修缮南北驿道,实则暗中转移至其亲族名下的私库之中。账目虽经多方抹平,表面滴水不漏,但天机楼早在当年便已秘密留存原始凭证,连同经手人供词一并封存。”
玉沁妜听罢,神色不动,仅是轻轻垂下眼帘,继续提笔批阅奏章,墨迹在纸上蜿蜒前行,一如她内心深处那条看不见的权谋长河。她的声音淡淡响起,仿佛山风拂过竹林:“那就查。不过不必急于动手,让他们再猖狂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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