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露殿的余烟裹着焦苦槐香缠在檐角,像拧不干的愁绪黏在青灰瓦上。赵捕头踩着满地断根指挥禁军清理,木锨铲过柱底时,溅起几点暗褐色的槐血。小李蹲在草席旁翻找,突然举着块青铜碎片扑过来,指尖都在抖:“黑鸦哥!这符片上的刻痕——你看像不像‘噬心’的‘噬’字?”黑鸦接过碎片,指腹蹭过模糊的纹路,抬头望向晨雾深处——双木林方向飘来的槐香比昨夜烈,浓得呛人,“刘忠的烂摊子,还没埋干净。”
“走了。”林小婉攥着真传讯令的手沁出细汗,令牌上的槐纹烫得像块烧红的碎炭,“沈槐在老槐下候着,金国杀手比我们急。”林槐丫攥着半袋干槐叶蹭过来,小脑袋顶了顶阿卫的胳膊,摊开手心:“阿卫哥,你看。”母槐籽在她掌心里滚着往城外跳,青仁裹着晨雾,闪着细碎的光,像藏了星子。潘巧云帮小花扎紧松垮的发绳,往她兜里塞了块槐芽饼,饼渣沾在指尖:“跟着槐籽走,双木林雾浓,别踩进落叶下的坑。”小花咬着饼点头,突然扯了扯林槐丫的羊角辫:“姐姐,你玉佩丢了不难过呀?”林槐丫摸了摸胸口淡青印记,笑出两个梨涡:“沈槐姐说会帮我找,而且……阿芷阿姨说,槐光会暖着我。”
韦长军将枪杆往地上顿了顿,枪尖挑起草席上的半块槐木簪——簪子裂着缝,槐纹像哭皱的脸。他递给阿卫:“你爹的东西,带着。槐血卫的魂,认老物件。”阿卫接过时指腹蹭过裂痕,像触到父亲当年未愈的伤口,眼眶骤热:“谢韦大哥。”
出了殿门,街角的乱哄哄撞进眼里。宵禁刚解,流民裹着破麻袋挤在禁军哨卡外,骨瘦如柴的手扒着栏杆喊“给口粥”,禁军举着长枪驱赶,靴底碾碎地上的干槐叶,脆响混着哭声。墙根下,卖糖人的老汉缩着身子,手背蛊疤泛着紫,手里捏个歪扭的槐叶糖人,见林槐丫路过,颤巍巍举起来:“小姑娘拿着,双木林老槐爱甜香,能护你。就是别往深处走——十年前那儿有蛊巢,刘公公把染蛊的人往里扔,说是‘以蛊治蛊’,槐根都泡黑了。”
旧市街更显破败。半数店铺门板烂着豁口,药铺前围了十几个流民,皮肤流脓的胳膊搭在门板上,拍得“咚咚”响:“要槐叶膏!”掌柜在门后哭,声音发颤:“哪还有啊!刘公公收走了所有槐叶,连晒药的竹匾都被禁军抢去当柴烧了!”黑鸦瞥向街尾——昨夜抢槐花粉的禁军正靠在酒肆残垣下,假装系鞋带,指尖沾着槐粉,飞快在石板缝里按出三粒槐籽的印记(赵都虞候的“三籽传讯”,意为“目标往双木林”),随后溜进巷口,没敢回头。“是暗哨。”黑鸦低声对韦长军说,“城里还有他的人,得快。”
出了城门,湿凉的雾裹着风扑过来,官道坑洼里积着雨水,踩上去“咕叽”响。路边村落静得怕人,土房塌了半边,院墙歪歪斜斜,墙上用炭灰写的“槐蛊避”三个字被雨冲得发花。村口老槐树下,三个妇人抱着孩子哭,孩子胳膊肿得发亮,小手攥着枯黄槐叶——叶边卷得像焦纸,哪有半分药效。小花拽了拽潘巧云的衣角,把槐芽饼递出去:“婶,给小弟弟吃。”潘巧云把饼掰成几块,妇人接过时磕头,额头碰着泥地:“谢谢姑娘!要是林教头在就好了……他每月送槐叶膏来,上个月说去城里‘买艾草膏’,其实是求刘公公要槐芯粉——他说槐丫染了轻蛊,得用那粉治,可这一去就没影了……”
林槐丫突然停住脚,胸口印记亮得发烫:“婶,你认识我爹?”妇人抬头看见她发间半块玉佩,突然哭出声,从怀里摸出张揉皱的纸条:“你是槐丫?林教头怕你担心才说买艾草膏,这是他留的地址,说要是他没回,让我们找你……”林槐丫掏出红布包里的黄纸比对,两张纸的字迹歪扭得一模一样,眼泪“啪嗒”砸在纸上。
走了半个时辰,废弃的“双木驿”撞进视线——屋檐塌了一半,门楣上的字被虫蛀得只剩“木驿”,墙角堆着十几具流民尸体,破草席盖不住骨瘦如柴的手,指缝里还攥着干枯的槐枝。阿卫攥紧槐木簪,指腹掐进裂痕:“我爹说‘护槐护人’,可现在……”韦长军拍他肩:“所以要找秘钥,别让更多人这样死。”
两排老槐突然挡路——树干粗得需两人合抱,枝桠交错织成黑网,沈槐已在树下候着,见众人来忙迎上:“杀手藏在蛊巢附近,那是刘忠挖的土坑,养满槐蛊。老槐有应激防护,砍它就掉槐荚、缠根须,别碰树干。”林槐丫突然攥住阿卫衣角,胸口印记亮得刺眼:“阿卫哥,里面有爹的声音,在喊我名字。”
韦长军举枪在前,枪尖拨开垂落的槐枝——“咻”的一声,黑影携寒光直扑林槐丫面门!“找死!”阿卫攥紧槐木簪,令牌横挡在前,“当”的脆响震得他手心麻,黑影被弹开——是金国杀手,刀上沾着暗褐槐血,“小崽子,敢挡金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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