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爹的脸,轮廓没错,额头上的三道抬头纹也还是老样子,可颜色不对——青得发灰,像是在冰水里泡了三天三夜,连嘴唇都泛着青紫色。眼睛瞪得溜圆,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像蜘蛛网似的缠在黑眼珠周围,死死盯着他,没有一点神采,只有一片死寂。嘴角往下耷拉着,还挂着几缕黑褐色的东西,黏糊糊的,像是凝固的血,顺着下巴滴在棉袄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跟下午在棺材缝里看见的黑血一模一样!
“爹……爹!”周德才吓得尖叫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转身就往门外跑。脚底下被灵桌的腿绊了一下,他踉跄着扑出去,差点摔在门槛上,膝盖磕在砖头上,疼得钻心,可他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往外冲——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离那东西远点,越远越好!
可刚跑出两步,脚踝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那只手冰凉刺骨,像攥着一块从坟地挖出来的冰,没有一点温度,指甲又尖又硬,刮得他小腿的皮肉生疼,像是要把指甲嵌进肉里。周德才浑身一僵,连哭都忘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踝往上爬,顺着腿钻进五脏六腑,连骨头缝都冻得发疼,整个人像被扔进了冰窖,连呼吸都带着白气。
他不敢回头,可那股腥气越来越近,就在他后脑勺旁边。他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呼吸,凉得像风,吹在他的后颈上,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爹!您放开我!”他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拼命往前挣,脚往地上蹬,可那只手攥得越来越紧,指甲几乎要把他的裤腿戳破,小腿的皮肉火辣辣地疼,像是被钉子刮过。
就在这时,灵堂里的长明灯突然“噗”地一声灭了!屋里瞬间黑了下来,连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都被云遮住了,伸手不见五指。只剩下周老栓身上的腥气,裹着寒气往他鼻子里钻,那味道混着点泥土的腥气,还有点腐烂的味道,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他能感觉到周老栓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近得能听见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儿,像是有痰堵在嗓子里,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磨。周德才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惧,他想起老支书说的“走尸”,想起坟地松动的桃木钉,想起雪地里的脚印——原来爹真的变成走尸了,他回来找自己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往前挣,脚踝的皮肉被指甲刮得更疼了,像是要被撕开。“撕拉”一声,裤腿被扯破了,露出里面的棉裤,棉絮都露了出来。趁着这股劲,他猛地往前扑,摔在院里的雪地上。雪地里的寒气让他瞬间清醒了些,雪花落在脸上,凉得他打了个哆嗦。他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往柴房跑——柴房里堆着白天剩下的桃木枝,老支书说过,桃木能镇邪气,说不定能躲一躲。
柴房的门没锁,他刚跑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沉重又缓慢,每一步都“咯吱”响,离他越来越近。他不敢回头,猛地推开门钻进去,反手把柴房门锁上,“咔哒”一声,锁芯扣上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楚。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贴在身上,凉得透骨。
柴房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里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照亮了地上的几根桃木枝。周德才捂着疼得发颤的脚踝,能感觉到血从刮破的皮肉里渗出来,沾在手上,黏糊糊的。他屏住呼吸,听着门外的动静——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敲门声,只有风裹着雪打在门板上的声音,“簌簌”地响,像是有人在门外轻轻扫着雪。
可他知道,周老栓还在外面。那股腥气透过门缝飘进来,越来越浓,绕着柴房转了一圈,像是在找进来的办法。他蜷缩在地上,把桃木枝抱在怀里,手指紧紧攥着粗糙的木枝,木刺扎进手心,疼得他眼泪直流,可他不敢松手——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缝里的月光慢慢移了位置,门外的腥气也淡了些。周德才还是不敢动,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风还在刮,雪还在下,可那沉重的脚步声没再出现。他慢慢抬起头,透过门缝往外看——院里的雪地上,能看见一串脚印,从灵堂门口一直延伸到柴房门口,脚印很小,正是爹生前穿的黑布鞋的样子,每个脚印旁边,还沾着点黑褐色的东西,像是从裤角滴下来的血。
他的心又提了起来——爹刚才一直在柴房门口站着,看着他。他不敢再看,缩回头,抱着桃木枝,在黑暗里瑟瑟发抖。他知道,这个夜还没结束,爹没走,他还在这个院里,等着他出去。而他,只能躲在柴房里,熬到天亮,盼着天亮后,一切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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