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淳熙年间,吉州庐陵城有位名士名叫江致平。他出身书香世家,自幼饱读诗书,为人谦和宽厚,平日里乐善好施,无论是邻里有难,还是寒门学子求借典籍,他都倾囊相助,在当地颇有声望。江致平虽未入朝为官,却因学识渊博,常被州府请去参与科举阅卷,也算当地小有名气的文人贤达。
在江致平交往的友人中,有一位人称“能相老翁”的老者。这老者不知何方人士,常年隐居在庐陵城外的一座破庙里,据说能观人气色、断人祸福,且所言多有应验。江致平素来不信命理之说,却与这老者十分投缘,时常提着茶水点心去破庙探望,两人坐在庙前的老槐树下,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聊到民间疾苦,相处得十分融洽。
这年深秋的一个午后,江致平像往常一样去探望能相老翁。刚走到破庙门口,就见老翁坐在门槛上,眉头紧锁,神色凝重,与往日的悠然自得判若两人。江致平心中纳闷,连忙走上前,笑着问道:“老翁今日怎的如此愁眉不展?莫非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老翁抬起头,目光落在江致平脸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长叹一声,语气沉重地说:“致平啊,你近来可曾做过有损阴德之事?依我看,你印堂发黑,气色差到了极点,恐怕……恐怕活不过一年了。”
江致平闻言,顿时愣住了。他平日里一向谨言慎行,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怎么会突然折损阳寿?他皱着眉头,不解地说:“老翁说笑了吧?我江致平一生自问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亏心事,何来‘损阴德’之说?又怎会活不过一年?”
老翁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说:“我绝非危言耸听。阴德之事,看不见摸不着,却冥冥之中影响着人的福寿。你再仔细想想,近一两年内,是否有过违背本心、暗做手脚之事?哪怕是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也可能是折损阴德的根源。”
江致平见老翁说得郑重,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发慌。他坐在老翁身旁,闭上眼睛,开始仔细回想自己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平日里扶危济困,从未克扣过接济他人的钱财;与人交往,向来坦诚相待,从未背后算计他人;就连家中的仆人,他也从未苛待过……思来想去,似乎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就在江致平快要放弃回想时,一段尘封的记忆忽然浮现在他脑海中——那是三年前,他受州府之邀,担任科举乡试的阅卷官。当时,试卷都是密封姓名的,考官需根据文章优劣评定名次,确保公平公正。可就在阅卷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份字迹格外熟悉的试卷,仔细一读内容,更是确定了作者的身份——那是他妻子的表弟,名叫李存义。
李存义自幼聪慧,却因家境贫寒,屡次参加科举都名落孙山。此次乡试,李存义特意找到江致平,恳请他在阅卷时多加“关照”。江致平起初严词拒绝,认为科举乃国家选拔人才的大事,绝不能徇私舞弊。可架不住妻子整日在耳边念叨,说李存义若是能考中,不仅能改变自家命运,将来也能帮衬江家;加上李存义又多次上门送礼求情,态度极为恳切,江致平的心渐渐软了下来。
阅卷时,江致平发现李存义的文章虽有可取之处,却也存在不少疏漏,按照正常水平,顶多只能排在中等偏上,绝无可能入选。可他想起妻子的嘱托和李存义的恳求,终究还是动了私心。他趁着其他考官不注意,悄悄将李存义的试卷抽出来,重新审阅时故意放大优点、忽略缺点,还在评语中多加溢美之词,最终将李存义的名次提到了乡试前列,让他顺利获得了参加会试的资格。
此事过后,江致平心中一直有些不安,却也安慰自己:“李存义并非无才,只是时运不济,我这也算帮他一把,算不上大错。”久而久之,他便将这件事淡忘了,如今经老翁一提,才猛然想起这段往事。
江致平睁开眼睛,脸上满是愧疚与不安,声音有些颤抖地说:“老翁,我……我想起来了。三年前我担任乡试阅卷官时,曾因私心想,将妻子的表弟李存义的名次提了上去,让他顺利考中。除此之外,我再无其他恶事了。”
老翁听完,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沉重:“就是此事!科举乃‘天爵’,是国家选拔贤才的重要途径,关乎天下学子的前途,更关乎朝廷的兴衰。你却因一己之私,凭借自己阅卷官的身份,将本不属于李存义的功名强加于他,这不仅违背了科举的公平公正,更是窃取了他人的机会,折损了自己的阴德。如此行径,怎能不遭天谴?你活不过一年,便是上天对你的惩罚啊。”
江致平闻言,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上。他终于明白,自己当初一时的私心,竟酿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他想起那些与李存义水平相当,甚至比李存义更有才华的寒门学子,只因自己的徇私,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心中更是愧疚不已。他想开口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能任由悔恨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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