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像屋檐下的流水。一年后,少女生下个儿子,眉眼像极了她,尤其是眼角那颗小痣,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谈生抱着襁褓里的小家伙,笑得合不拢嘴,觉得这辈子的福气都攒到现在了。
儿子一天天长大,转眼就两岁了,会摇摇晃晃地走路,会喊“爹爹”“娘亲”。每当小家伙奶声奶气地扑向少女,谈生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可他心里总憋着个疑问:她为什么不让点灯照呢?难道身上有什么秘密?
这天夜里,儿子发了点低烧,哭闹不止。谈生哄了半天,少女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孩子渐渐睡着了。看着母子俩依偎在一起的模样,谈生心里的好奇像野草一样疯长——都快两年了,差一年而已,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他蹑手蹑脚地摸到桌前,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点亮了油灯。昏黄的灯光一下子洒满屋子,他转过身,看向床榻。
少女睡得很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可当灯光照到她腰腹以下时,谈生的血瞬间冻住了——从腰往下,根本不是血肉,而是一副白森森的枯骨,裙袍空荡荡地罩着,看着格外吓人。
“啊!”他吓得捂住嘴,油灯“哐当”掉在地上。
少女猛地睁开眼,看到地上的灯盏,又看到谈生煞白的脸,眼里的光一下子灭了。她坐起身,声音带着哭腔,又气又急:“你为什么不等?就差一年!我就快能完全长回人身了啊!”
谈生扑通跪下,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别说了。”少女打断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君负我,这缘分怕是尽了。”她看着熟睡的儿子,眼圈红得厉害,“可孩子不能没有娘,也不能跟着我……你跟我来,我给你留点东西。”
谈生跟着她走出破屋,外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路,两旁种着开满白花的树,尽头是一座华丽的宅院,朱门金钉,比睢阳王府还气派。少女引他走进一间厢房,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珠袍——袍子上镶满了珍珠,大的像鸽卵,小的像米粒,在暗处都闪着光。
“这袍子你拿去卖了,足够你们父子过活。”她拉起谈生的衣襟,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剪下一小块布,“这个你留着,若将来有难处,或许能凭它认亲。”
谈生攥着珠袍和那块衣襟,眼泪直流:“我错了,你别走行不行?”
少女摇摇头,眼圈红红的:“天命如此,回不去了。好好待孩子,他是你的念想,也是……我的。”说完,她转身走进内屋,再也没出来。谈生只觉眼前一花,华丽的宅院突然消失,自己还站在破屋门口,手里紧紧攥着珠袍和衣襟,像是做了一场梦。
第二天,谈生抱着孩子,拿着珠袍去了睢阳集市。那袍子一亮相,就被王府的管家看见了,当场出价千万买下。谈生揣着钱,心里又酸又涩——这富贵,是用失去她换来的。
可没过几天,王府的人就找上门了,把谈生抓进了王府。睢阳王坐在堂上,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这珠袍是我亡女的陪葬品,你从哪儿偷的?是不是你掘了她的坟?”
谈生吓得赶紧解释:“王爷息怒!这袍子是我妻子给的,她……她是个女子,说与我为妻,还生了个儿子……”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可睢阳王哪里肯信,下令道:“带他去看我女儿的坟!若坟被动过,定斩不饶!”
一行人来到城外的王陵,睢阳王女儿的坟冢完好无损,连草皮都没被踩过。挖开坟一看,棺材盖紧闭,打开后,里面果然躺着一具年轻女子的骸骨,腰上的衣襟缺了一小块,正好和谈生手里的那块对上。
睢阳王愣住了,这时,谈生怀里的儿子突然对着骸骨咿咿呀呀地喊“娘亲”。王一看那孩子,心猛地一颤——这眉眼,这眼角的痣,分明就是自己的女儿啊!
他赶紧抱起孩子,颤声问谈生:“你说她叫什么?她夜里是不是不让点灯?”
“是……她没说名字,只说三年内不能照灯。”
睢阳王长叹一声,老泪纵横:“那是我女儿,两年前病逝的,才十六岁啊……她生前就爱读书,说要找个读书人做夫君,没想到……”他看着谈生,眼神复杂,“是我错怪你了。”
回到王府,睢阳王认了外孙,又看谈生为人老实,学问也好,便正式认他做了女婿,还请他教外孙读书。后来,那孩子长大成人,被封为侍中,常常听父亲讲起那段幽冥姻缘,手里总攥着那块衣襟,说:“娘其实一直没走,她就在我们身边呢。”
谈生后来又活了几十年,每当夜深人静,他还是会坐在灯下读书,只是再也不点油灯,只用月光照明。他总觉得,说不定哪一夜,那个带着兰花香的少女还会推开房门,笑着说:“先生,我来陪你读书了。”
卢充
范阳的冬日,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二十岁的卢充背着弓箭,踩着薄雪往村西走去。今日冬至,按当地习俗,男子要外出打猎,说是能驱邪避灾。他眼尖,刚走出村口不远,就看见一只肥硕的獐子在雪地里探头探脑,箭搭弦上,“嗖”地一声,正射中獐子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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