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脸一红:“随便玩玩。”
雨越下越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少女显得有些局促,对陈阿登说:“我去叫邻家姐姐来作伴,你别乱跑。”说完就撑着伞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少女带着另一个姑娘回来,两人坐在箜篌旁,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夜深了,雨还没停,邻家姑娘提议:“阿登,你弹首曲子吧,解解闷。”
被叫做“阿登”的少女点点头,坐在箜篌前,手指轻拨琴弦,一串清越的音符流淌出来。她张口轻唱,声音婉转动听:
“连绵葛上藤,一缓复一絙。
汝欲知我姓,姓陈名阿登。”
歌声在雨声中回荡,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陈阿登听得入了迷,直到曲终,才回过神来:“姑娘唱得真好,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少女摇摇头:“没名字,随便唱的。”
第二天雨停了,陈阿登谢过少女,继续赶路。走到东郭外时,他觉得饿了,便在路边的食肆坐下,点了碗汤面。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手脚麻利地煮着面。
“大娘,”陈阿登想起昨夜的事,忍不住说道,“昨晚我在路边小屋避雨,遇见个叫陈阿登的姑娘,弹得一手好箜篌,还唱了首挺好听的歌。”
老妇人手里的勺子“哐当”掉在锅里,汤汁溅了一身。她猛地抬头,看着陈阿登,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悲痛:“你说……那姑娘叫陈阿登?”
“是啊,”陈阿登有些不解,“大娘认识她?”
“那是我女儿啊!”老妇人突然哭了起来,“她上个月得了急病没了,就葬在郭外那片坡地上,那间小屋……是她生前住的地方啊!”
陈阿登愣住了,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他想起少女弹琴时忧伤的眼神,想起那首歌里的“葛上藤”——葛藤是坚韧的植物,却也象征着牵绊,或许少女是在诉说自己对人世的留恋。
“她……她还穿着浅蓝色的布裙,梳着双丫髻。”陈阿登结结巴巴地说。
“那是她最喜欢的裙子,”老妇人哭得更凶了,“下葬时我给她穿的就是这件……”
周围的食客都围了过来,听着这离奇的故事,无不唏嘘。有人提议去郭外看看,一行人走到那片坡地,果然看见一座新坟,墓碑上刻着“爱女陈阿登之墓”,坟前还放着一架小小的箜篌,琴弦被雨水打湿,泛着水光。
陈阿登站在坟前,仿佛又听见了那首歌:“连绵葛上藤,一缓复一絙……”他突然明白,有些离去不是终点,那些未说尽的话,未唱完的歌,会化作风中的回响,在思念的人耳边,低吟浅唱。
这些散落在汉末三国的异闻,像一颗颗串联起幽冥与人间的珠子。无论是陈蕃见证的宿命、刘照妻托物寄思的深情,还是周式因好奇招致的灾祸,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生死之间,从不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牵挂、遗憾、坚守与爱恋,会穿透阴阳的界限,在历史的长河里,留下属于它们的涟漪。就像黑夜里的星光,看似遥远,却总能在某个瞬间,照亮人心最柔软的角落。
谈生
睢阳的冬夜,寒气透过窗棂缝隙往屋里钻,谈生裹紧了单薄的棉袍,就着一盏油灯看书。四十岁的人了,没妻没子,唯一的伴就是满架的书。他总爱读《诗经》,读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总忍不住叹气——自己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夜半三更,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谈生正揉着酸涩的眼睛,准备吹灯睡觉,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一愣,这荒郊野地的破屋,谁会来?刚要开口问,门“吱呀”一声开了。
月光顺着门缝淌进来,照亮了门口的身影——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一身素白的罗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线花纹,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插一支玉簪,肌肤白得像雪,眉眼像画里走出来的,笑起来时,眼角有颗小小的痣,灵动得很。
谈生惊得站起身,手里的书卷“啪”地掉在地上:“你……你是谁?怎么会来这儿?”
少女走到他面前,身上带着淡淡的兰花香,声音比春风还软:“我看先生深夜苦读,想过来作个伴。若先生不嫌弃,我愿留下来,做你的妻子。”
谈生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更没想过会有姑娘主动求婚,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家徒四壁,怕委屈了你。”
“我不在乎。”少女捡起地上的书卷,轻轻拂去灰尘,“我喜欢先生读书的样子,安安静静的,比那些富贵人家的喧嚣好得多。”她仰头看着谈生,眼里闪着光,“只是有件事,先生得答应我——三年内,千万别用灯照我的身子。过了这三年,我便什么都依你。”
谈生虽觉得奇怪,但看着少女真诚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那晚之后,少女就住了下来。她从不提自己的来历,白天帮谈生洗衣做饭,把破屋收拾得干干净净;夜里就陪着谈生读书,他读《论语》,她能接得上“温故而知新”;他读《楚辞》,她能背出“路漫漫其修远兮”。谈生越觉得她神奇,对那“三年不照灯”的约定,也越发遵守——夜里起夜,他都摸黑摸索,从不敢点油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饮茶杂话请大家收藏:(m.20xs.org)饮茶杂话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