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畔魅影
诸暨县吏吴祥最近总躲着徭役。不是他懒,是县里摊派的活儿实在没头——修城墙、运粮草,天天累得像条狗,还总被县尉指着鼻子骂。这日天刚擦黑,他揣了两个窝头,打算往深山里躲几天,走到一条溪边时,脚脖子突然崴了。
“哎呀……”他疼得龇牙咧嘴,正揉着脚踝,对岸忽然传来银铃似的笑声。抬头一看,个穿彩衣的姑娘正蹲在水边浣纱,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衣料在余晖里泛着光,像是把天上的彩虹剪下来缝成的。
“大哥这是咋了?”姑娘隔着溪喊,声音脆生生的。
吴祥脸一红:“没事,崴了脚。”
“我家就在附近,”姑娘站起身,裙摆扫过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大哥不嫌弃的话,去我家歇脚?我给你敷点草药。”
吴祥心里咯噔一下——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人家?可看姑娘笑得真诚,加上脚踝确实疼得厉害,便点头应了。过了溪,姑娘扶着他往密林里走,没多远就看见一间小茅屋,篱笆墙上爬满了牵牛花,看着倒也温馨。
“我叫阿彩,”姑娘端来一碗热水,又找出个瓦罐,里面装着捣碎的草药,“爹娘走得早,就我和奶奶住。”
吴祥接过水碗,指尖碰到碗沿时,觉得凉得刺骨,可明明是刚烧的水。他正纳闷,里屋传来个苍老的声音:“阿彩,张姑子叫你呢。”
“来啦奶奶!”阿彩应着,匆匆把草药敷在吴祥脚踝上,“你先歇着,我去去就回。”
吴祥坐在竹凳上,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土炕、木桌,墙角堆着些干柴,看着和普通人家没两样,可总觉得冷清——灶台上的铁锅是凉的,桌上的粗瓷碗蒙着层灰,不像有人住的样子。他正发愣,脚踝突然一阵钻心的疼,低头一看,那草药不知何时变成了湿漉漉的泥巴,还带着股土腥气。
“阿彩?”他喊了一声,没人应。
里屋的门虚掩着,他扶着墙走过去,想看看怎么回事。刚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个破木柜,柜门上贴着张黄纸,上面的字模糊不清,像是……符咒?
“阿彩!你奶奶呢?”吴祥心里发毛,转身想走,却发现来时的门不见了,身后只有一面土墙,墙皮剥落处露出的,竟是青灰色的砖——那是坟茔才用的砖!
他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捶打着土墙,忽然听见头顶传来阿彩的声音,轻飘飘的:“大哥别费力气啦,这里是我的家呀。”
吴祥抬头,看见房梁上趴着个黑影,穿的哪是什么彩衣,分明是件洗得发白的丧服,头发湿漉漉地垂着,脸上的肉都泡得发涨。
“你……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阿彩呀,”黑影笑了,声音像指甲刮过木头,“三年前我掉溪里淹死了,就葬在这茅屋底下。奶奶说,得找个活人作伴,我才能托生呢。”
吴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等他再醒,发现自己躺在溪边的草地上,天已经亮了。脚踝不疼了,可手里却攥着块紫头巾,湿漉漉的,带着股河泥味。他回头望了望密林,哪有什么茅屋,只有个塌陷的土坟,坟头插着的木牌上,模糊能看出“阿彩之墓”四个字。
后来他才听说,那溪每年都要“收”个人,去年是个砍柴的,前年是个放牛的。吴祥把紫头巾烧了,再也不敢躲徭役,干活再累,也总比被拖进坟里强。
换子疑云
汝南周翁仲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是从太尉掾一路做到北海相。可最近他总心神不宁——不是因为官场争斗,是他那十八岁的儿子周平,越来越不像他了。
周平小时候还挺机灵,读书写字像模像样,可越大越不对劲:不喜经书,偏爱杀猪宰羊;说话粗声粗气,动不动就撸袖子打架;上次翁仲带他去赴宴,他居然当众抓起案上的烤肉,直接往嘴里塞,引得满座侧目。
“这到底是不是我儿子?”翁仲对着妻子王氏叹气。
王氏眼圈一红:“你这话啥意思?当年生他时,稳婆、丫鬟都看着呢!”
翁仲没再说话,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想起个事:周平满月时,他请了个叫周光的小吏来喝喜酒,那小子据说能见鬼,当时喝多了,盯着襁褓里的孩子嘟囔了句“这娃身上咋有股血腥味”,当时只当他胡言乱语,现在想来,句句扎心。
如今周光已是他的主簿,翁仲找了个由头,让他回汝南老家办事,顺便替自己给祖宗祠堂上香。临走前,翁仲特意叮嘱:“祭祖时仔细看看,有啥异样随时报我。”
周光回来时,脸色惨白,见了翁仲就直哆嗦:“大人,祠堂里……不对劲。”
“咋了?”
“我按您说的去侍祠,”周光咽了口唾沫,“看见个穿破衣、梳歪髻的屠户,大咧咧坐在神位上,拿着刀割祭肉吃。旁边站着几个戴官帽的祖宗魂魄,气得在厢房转圈,愣是不敢上前。”
翁仲心里“咯噔”一下:“你确定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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