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伦虽觉不妥,却也懒得多争,任由船工们在船头摆了简易香案,草草祭拜了事。
入夜后,江风骤起,船身剧烈摇晃。赵伯伦在舱中翻来覆去睡不着,恍惚间竟看见两个身影立在床前——是一对老夫妻,头发胡子全白了,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手里各握着一支船桨,眼神怨毒地盯着他。
“吝啬小儿,竟敢以残骨搪塞!”老翁怒喝一声,船桨猛地砸在舱板上,震得油灯险些翻倒。
老妪则抹着眼泪哭道:“我夫妻守这险滩百年,从未见过如此怠慢的!今日定要让你们尝尝厉害!”
赵伯伦吓得魂飞魄散,正想呼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住,眼睁睁看着那对老夫妻穿墙而出。
第二天一早,船果然出事了。明明是顺流而下,却像被什么东西拖着似的,一个劲往礁石上撞。船工们拼命划桨,缆绳却“嘣”地断裂,船身猛地倾斜,好几捆丝绸落入水中。
“是水神发怒了!”陈翁哭喊着跪在船头,“都怪我贪小便宜,用猪肩糊弄了神明啊!”
赵伯伦这才明白昨夜不是梦。他急忙命人搬出最好的酒肉,又将一匹上等蜀锦作为祭品,亲自跪在船头祭拜:“晚辈无知,冒犯神明,还请翁姥息怒。这些薄礼虽不足报,却是晚辈一片诚心。”
说来也怪,祭品刚投入江中,江风便骤然平息,原本湍急的水流也变得平缓。船工们趁机稳住船舵,顺顺利利驶过了险滩。
行至下游码头,赵伯伦遇见当地渔民,说起此事。渔民们纷纷咋舌:“那险滩原有对老夫妻摆渡,二十年前翻船死了,之后便常有人见他们在江中显灵。要祭拜就得诚心,若是糊弄,定会遭报应!”
赵伯伦望着平静的江面,后背仍阵阵发凉。他将剩下的祭品全部分给船工,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有些敬畏,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第三
永嘉年间的永宁城郊外,朱彦挥起锄头,将最后一块顽石刨开。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眼前这片刚清理出来的空地,心中满是憧憬。战乱让他失去了家园,如今能在这荒郊野岭建起一间茅屋,已是天大的幸事。
“郎君,这地方怕是不干净。”随从朱吉放下手中的木料,眼神不安地扫过四周,“方才我好像听见有弹琴唱歌的声音,还有小孩哭。”
朱彦嗤笑一声:“你这是吓破胆了。战乱年月,多少人家流离失所,就算有什么声响,也是风声罢了。”
他执意在此动工,当天便建起了一间简陋的茅屋。入夜后,朱彦躺在草席上,果然听见屋外传来悠扬的弦乐,夹杂着孩童咿咿呀呀的啼哭声。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就在窗棂外徘徊。
朱吉吓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郎君,我们还是走吧,这地方真有邪祟!”
朱彦却坐起身,抄起墙角的柴刀。他自幼习武,胆子比一般人壮得多,反倒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他悄悄推开房门,月光下只见院子里空荡荡的,弦乐和哭声却更清晰了。
忽然,一道黑影从屋檐下闪过,“呼”地一声,将屋内的油灯吹灭。
“装神弄鬼!”朱彦大喝一声,提刀追了出去。那黑影在月光下飘忽不定,看着身形异常高大,却始终不露面。朱彦追了几圈,黑影突然消失在屋后的老槐树下。
他回到屋内,重新点燃油灯,见朱吉还在发抖,便拍着他的肩说:“别怕,不过是些鬼魅伎俩。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
接下来的日子,朱彦依旧住在茅屋里,弦乐和哭声每晚都会出现,有时那高大的黑影还会在窗外张望。但朱彦从不理会,该种地种地,该修缮房屋修缮房屋,甚至在黑影吹灭油灯时,还会笑着骂一句:“有本事现身比划比划,吹灯算什么好汉!”
久而久之,那些声音渐渐稀疏了。半个月后,朱彦正在院中打谷,忽然看见老槐树下飘起几缕青烟,那高大的黑影在烟中朝他拱手,随即消散不见。自那以后,弦乐和哭声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有附近的老农告诉朱彦,那片地方原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庄园,战乱时全家遇害,尸首都埋在老槐树下。“都说那家人怨气重,谁住谁倒霉,没想到朱郎君你胆子这么大,竟把他们镇住了!”
朱彦望着老槐树,手中的连枷挥得更有劲了。他想,这世上的东西,最怕的或许不是刀剑,而是无所畏惧的人心。
第四
并州的官道上,祭酒桓回正催马前行。刘聪建元三年的风带着塞外的寒意,刮得人脸颊生疼。他奉刺史之命前往平阳公干,一路晓行夜宿,早已疲惫不堪。
行至一处岔路口,他勒住马缰歇息,忽见道旁蹲着个老父,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袍,正低头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老丈在此歇息?”桓回拱手问道。
老父抬起头,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很清亮:“是啊,等个人。”他打量着桓回,忽然问道,“先生认识乐工成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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