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回愣了愣:“认识,他是我同乡,如今在平阳乐府任职。老丈找他有事?”
“我与他有旧,”老父叹了口气,“烦请先生转告他,就说吴郡麻子轩问他好。告诉他,当年他想求的清谈机会,如今已有眉目,可速去察举孝廉。”
桓回记下这话,又问:“不知老丈何时与成凭相识?我回去也好细说。”
老父却笑而不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先生只管传话便是。”说罢,转身走进路旁的树林,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桓回心中纳罕,却也没多想,继续赶路。到了平阳,他寻到成凭家中,将老父的话一一告知。
成凭听完,手中的琵琶“哐当”掉在地上,脸色煞白:“吴郡麻子轩?那是我师父啊!他……他已经去世快五十年了!”
桓回大惊失色,这才想起老父消失得蹊跷。成凭定了定神,忽然痛哭起来:“师父当年是吴中有名的乐师,最擅长清谈,可惜早逝。他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得个出身,没想到……没想到他死后还记挂着这事!”
此事很快传到中郎荀彦舒耳中。荀彦舒素来敬重鬼神之事,当即命人撰写祝文,让成凭备下酒饭,在路口设坛祭祀。
祭祀那天,成凭亲自弹奏师父生前最爱的《广陵散》,琴声哀婉动人。忽然一阵风吹过,祭坛上的烛火齐齐摇曳,地上的酒碗无故倾斜,像是有人饮过一般。成凭望着空无一人的路口,泣不成声:“师父,弟子记下您的恩情了!”
后来,成凭果然通过察举当上了孝廉,官至太乐令。他常对人说,那日若非师父英灵相告,自己怕是一辈子都只是个乐工。而桓回每次经过那个岔路口,都会下马行礼——他知道,有些情谊,哪怕阴阳相隔,也从未消散。
第五
咸康三年的武昌寒溪旁,周子长裹紧了袈裟,加快了脚步。他刚从嵇家化缘回来,天色已近黄昏,离五大浦东冈头的住处还有数里地。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向来荒无人烟,今日却有些不同。转过一道山梁,眼前竟出现一片瓦屋,四四方方地挡在路中央,门口还站着两个身披甲胄的门卒。
“站住!”门卒上前拦住他,伸手就要抓他的头。
周子长皱眉道:“我是佛弟子,你们为何拦我?”
“佛弟子?”门卒冷笑一声,“那你会诵经吗?”
周子长不慌不忙,张口便诵起《四天王经》。他声音洪亮,经文流畅,连诵了三四遍。谁知门卒依旧抓着他不放。
“武昌痴鬼!”周子长怒了,“我为你们诵经祈福,你们竟敢如此无礼!”
门卒像是被骂醒了,手一松,周子长趁机挣脱。再抬头时,瓦屋和门卒都消失了,只剩下荒凉的山冈。可他刚走没几步,就感觉背后发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
他回头望去,只见几个黑影在暮色中飘忽不定,正是方才的门卒。周子长心中一紧,加快脚步往家赶。
到了家门口,黑影突然挡在门前,任凭他怎么推都推不开,连呼救都发不出声音。周子长急中生智,转身往寒溪寺跑去——他知道寺里的和尚有办法对付这些鬼魅。
“抓你去见和尚!”周子长一把抓住最前面那个黑影的胸口。
黑影也不甘示弱,反手抓住他的衣襟。两人互相拖拽着,竟一步步渡过了五丈塘。
“快放了我!再往西就到寺里了!”黑影急得尖叫。
另一个黑影却嗤笑道:“怕什么?那些秃驴有什么好怕的?”
“你忘了上次在城东遇见秃驴,被打得现了原形?”一个细小的声音插了进来。
黑影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手劲也松了些。周子长趁机挣脱,拔腿就往寺门跑。黑影们在后面追了一阵,见寺门近在眼前,才骂骂咧咧地散去。
等周子长跌跌撞撞回到家,已是三更天。妻子见他衣衫不整,面色惨白,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周子长喝了碗热茶,才缓过神来,将方才的遭遇一一细说。
“难怪近来总有人说东冈头闹鬼,”妻子后怕不已,“明日我们还是搬到寺旁住吧。”
周子长点头称是。只是他始终不明白,那些鬼魅为何偏偏怕和尚。直到后来寺里的老僧告诉他:“佛法无边,能破一切虚妄。心有正念,邪祟自退。”
第六
太元年间的颍川,秋意已深。鲁国孔氏坐在窗前,望着铜镜中自己日渐憔悴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丈夫荀泽已经去世半年了,可她总觉得他从未离开。
今夜尤其奇怪。窗棂明明关着,却有一阵熟悉的檀香飘进来——那是荀泽生前最爱用的熏香。孔氏心头一跳,回头望去,只见荀泽穿着生前常穿的锦袍,正坐在床边望着她,笑容依旧温和。
“阿泽?”孔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荀泽起身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触感竟与生前无异。“我回来看看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幻,却足够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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