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儿哪是能老实的?过了两天,禁军里的王将军路过,她照样隔着窗户跟人对了两句诗。王将军赞她“才思敏捷”,她回了句“将军沙场上的勇,才是真本事”,逗得王将军哈哈大笑,赏了串东珠。
春桃急得直跺脚:“娘哎,您就不能忍忍?郭都头要是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样?”楚儿把东珠串在银钏上,叮当作响,“他娶他的名门闺秀,我住我的润娘阁,本就两码事。真要撕破脸,谁怕谁?”
她心里清楚,郭锻留着她,不过是图个新鲜——三曲里的尤物,能诗能弹,还带着股不服管的劲,比那些唯唯诺诺的大家闺秀有趣。可新鲜劲总有过去的一天,她得给自己留着气口,不能真成了笼里的鸟。
三、曲江鞭
那日是曲江会,全城的官宦子弟都往城外跑,楚儿也想出去透透气,缠了郭锻半天,他才不耐烦地应了,让两个仆役跟着,自己骑马走在前面,前后离着十多步。
“你老实点,别跟人搭话。”郭锻回头警告,马蹄踏过水洼,溅了楚儿裙角一身泥点。
楚儿没理,用帕子擦着裙角,眼里却瞟着周遭的热闹。曲江边的柳丝都绿了,画舫在水上漂,丝竹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酒香和笑闹,比润娘阁里的空气都鲜活。
“郭都头,您看那艘画舫,是不是郑补阙他们?”楚儿忽然指着前方,郑光业正站在舫头举杯,一眼就瞥见了她,眼睛亮得像见了蜜糖。
郭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脸色沉下来:“少管闲事。”
可郑光业已经看见了楚儿,隔着老远就挥手:“润娘!这么巧!”他身边的同僚也跟着起哄,有人喊“楚大家”,有人吹口哨。
楚儿忍不住笑了,掀开马车帘,也挥了挥手。这一笑,像曲江里开了朵白莲花,郑光业看得眼睛都直了,忙让人划着小艇过来:“润娘,要不要上舫坐坐?有新酿的青梅酒!”
“郑三郎!”郭锻的怒喝炸响在岸边,“你找死?”他翻身下马,一把揪住楚儿的胳膊,将她从马车上拽下来,“我跟你说过什么?!”
楚儿被拽得生疼,银钏硌进肉里:“郭锻!你放手!”
“放手?”郭锻的脸近在咫尺,疤在阳光下看着更狰狞,“你当我是死人?敢当着我的面勾三搭四!”他扫了眼划过来的小艇,郑光业正站在艇上,脸色发白,“姓郑的,你也敢动我的人?”
郑光业忙摆手:“误会,都头误会!就是打个招呼……”
“打招呼用得着笑得跟朵花似的?”郭锻从腰里抽出马棰,不是捕贼用的铁棰,是平日驯马的藤条,带着倒刺,“我让你记住规矩!”
藤条抽下来的时候,楚儿没躲。她不想在郑光业面前露怯,也不想让郭锻觉得她怕了。第一下抽在背上,绫罗衫瞬间破了个口子,疼得她闷哼一声,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郭锻!”郑光业在艇上急得跳脚,却不敢上岸——谁都知道郭锻是个疯子,当年为了抓个小贼,能把半条街的铺子砸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郭锻像没听见,藤条一下下落在楚儿身上,声音脆得吓人。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有人劝“郭都头息怒”,有人议论“这楚大家也是,明知道郭都头凶,还敢招惹别人”,还有人偷偷看郑光业,眼神里带着看戏的意思。
楚儿咬着唇,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她不喊疼,也不求饶,就那么站着,看着郭锻眼里的戾气,心里却在数着数——一、二、三……看你能打多少下。
直到藤条断了,郭锻才喘着气停手,把断藤往地上一扔:“记住了?再敢给我丢人现眼,下次就不是藤条了!”
楚儿的月白衫子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后背火辣辣地疼,却挺直了腰:“郭都头,我楚儿混三曲的时候,挨打比这狠的多了去了。”她声音有点抖,不是怕的,是疼的,“这点疼,还伤不了我。”
郭锻瞪了她一眼,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往城里走。仆役想扶楚儿,被她甩开了:“不用。”她抬头看了眼艇上的郑光业,扯出半抹笑,“郑补阙,你的青梅酒,下次再喝吧。”
四、彩笺怨
第二天一早,润娘阁的窗又开了。楚儿趴在窗边,后背疼得不能躺,就那么靠着,琵琶放在腿上,却没力气弹。春桃给她上药,眼泪吧嗒吧嗒掉:“娘,您这是何苦……跟他犟什么呀……”
“犟?”楚儿笑了笑,牵扯到伤口,疼得吸气,“我要是不犟,现在早成了布政坊大宅里的影子,连窗都不能开了。”
正说着,巷口传来马蹄声,春桃吓得一抖,楚儿却按住她的手:“不是他。”
果然,是郑光业的马,他没下马,就站在巷口,让小厮递进来张彩笺。楚儿展开,是郑光业那龙飞凤舞的字:
“大开眼界莫言冤,毕世甘他也是缘。
无计不烦乾偃蹇,有门须是疾连拳。
据论当道加严棰,便合披缁念《法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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