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旁边划来艘更大的画舫,上面站着几个纨绔子弟,看见楚儿就吹口哨:“这不是郭都头的外室吗?怎么跟郑补阙在一块儿?”
郑光业的脸沉了沉:“闭上你的嘴!”
那纨绔却不怕:“哟,郑三郎这是想撬郭锻的墙角?胆子不小啊!”
楚儿抓起桌上的琵琶,指尖在弦上一滑,一串急促的音浪劈过去,像巴掌甩在人脸上。“我楚儿是不是谁的外室,轮得到你们置喙?”她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子冷劲,“再敢胡吣,我就用这琵琶弦,勒断你们的舌头。”
那几个纨绔愣了愣,大概没料到她这么烈,讪讪地闭了嘴,画舫也划远了。
郑光业佩服地竖大拇指:“润娘这气势,比我们这些穿官袍的还足!”
楚儿放下琵琶,望着远处的龙舟:“在三曲混,没点气势,早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她顿了顿,“郑补阙,你刚才不该为我出头的,传出去,郭锻又要迁怒你。”
“怕他?”郑光业哼了声,“我郑光业虽然官小,却也不惧他一个捕贼官。再说,理在你这儿,他难道还能公然在曲江杀了我不成?”
楚儿笑了,没再说话。龙舟赛已经开始,鼓声震天,岸上的人潮欢呼着,浪头拍在艇边,溅起的水花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她忽然觉得,郭锻那句“别给我惹事”,或许也不是全然的警告——至少,他没把她锁在润娘阁里。
七、铁券与枷锁
从曲江回来,楚儿把那件藕荷纱找了出来,让春桃裁成件半臂。春桃不解:“娘,您不是不稀罕他送的东西吗?”
“送都送了,放着可惜。”楚儿对着铜镜比划,“再说,藕荷色衬肤色,不穿白不穿。”
半臂做好那天,郭锻恰好来了。他刚缉拿了伙盗墓贼,身上带着土腥味,看见楚儿穿那件藕荷纱,眼神顿了顿:“还行。”
“也就您觉得还行。”楚儿转身坐下,给她自己倒了杯茶,“今天西市的胡商又来请,说给的价钱是寻常乐伎的三倍。”
郭锻脱鞋上炕,拿起她的琵琶拨了下:“你想去?”
“想去。”楚儿直言,“润娘阁的开销不小,我总不能一直靠你养着。”
郭锻的手停在弦上:“我郭锻还养不起一个女人?”
“不是养不养得起的事。”楚儿看着他,“我在三曲唱了十年,靠的是这双手,这把嗓子。现在成了你的人,就得当金丝雀?郭都头,我楚儿还没那么金贵。”
郭锻盯着她,眉骨上的疤跳了跳:“你就不怕我再动鞭子?”
“怕就不会说了。”楚儿迎上他的目光,“郭都头,你手里的铁券,能免你的罪,却锁不住我的性子。你要是容不下,现在就放我走,润娘阁我还能盘回来,日子照样过。”
她以为郭锻会怒,没想到他忽然笑了,笑声粗嘎:“放你走?让你去跟郑光业那些酸文人吟诗作对?我郭锻还没那么大方。”他放下琵琶,“胡商的酒肆可以去,但得带着我的人。”
楚儿愣了愣。
“别以为我是怕你跑了。”郭锻别过脸,“那地方龙蛇混杂,有我的人在,没人敢欺负你。”
春桃在门外听见,偷偷跟楚儿挤眼睛——这郭都头,嘴硬得像块石头。
八、琵琶诉
楚儿去胡商的酒肆驻场了。
每周三次,傍晚去,亥时回。郭锻真派了两个仆役跟着,就站在酒肆门口,不进来,也不让闲杂人等骚扰。胡商乐坏了,把最好的位置给楚儿,铺着波斯地毯,摆着象牙琵琶,连打赏都让伙计单独收着,一分不少给楚儿。
她唱的还是那些曲子,《凉州词》《折杨柳》,有时也唱自己填的新词。有次唱到“独倚栏杆望长安,长安月,照我还”,底下有个落第举子哭了,说这词里有他的影子。
郑光业常来,就坐在角落,点壶酒,听她唱完,递张诗笺就走。楚儿也回,有时是和诗,有时就画个小像,画只翻白眼的兔子——笑他总跟个兔子似的,怕郭锻怕得要死,还总来。
郭锻偶尔会在亥时准时出现在酒肆门口,骑着他那匹杂色马,像尊黑铁塔。楚儿出来了,他就翻身下马,一句话不说,跟在她身后走。
有次楚儿问:“郭都头不用审案?”
“审完了。”他答得简洁。
“那您回去歇着啊,跟着我做什么?”
“你是我的人,我不跟着,谁跟着?”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落在楚儿脚边,“郑光业又来?”
“来了。”楚儿没瞒,“送了首《听琵琶赋》,写得还行。”
郭锻没再问,只是脚步快了些。
到了润娘阁门口,楚儿要进去,他忽然说:“明日我休沐。”
“哦。”楚儿应了声。
“曲江的荷花该开了。”他又说。
楚儿看着他,忽然笑了:“想去看?”
郭锻别过脸:“春桃说你喜欢荷花。”
楚儿心里一动,想起春桃前几日确实念叨过“曲江的荷花开得正好”。她点点头:“那明日早些去,我弹《采莲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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