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历年间的茅山,云雾像缠在山腰间的白绸,终年不散。山中道观隐在青松翠柏间,檐角的铜铃被风一吹,便发出清越的声响,仿佛在与山灵对话。
观里有个叫邓甲的年轻人,原是山下农户家的孩子,因家遭瘟疫,父母双亡,被观主峭岩道士收留在身边。峭岩是远近闻名的有道之士,据说能点石成金,挥手间便能召来鬼神,寻常百姓求符问药,往往踏破道观门槛。
邓甲性子憨直,对峭岩道士敬重得如敬神明。他知道自己资质愚钝,便以勤补拙——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洒扫庭院,给丹炉添柴,夜里则守在道士榻前,听候差遣。别人睡三竿,他早已把观里的石阶擦得锃亮;别人嫌药草苦涩,他却甘之如饴地捣药、煎药,手上磨出的茧子厚得像层壳。
峭岩看在眼里,念他虔诚,便想传他些真本事。先是教他炼丹术,取来朱砂、雄黄,手把手教他配比火候。可邓甲要么把丹炉烧得通红,炼出的丹药黑如炭;要么记错了药方,把硫磺当成硝石,炸得丹房满是烟尘。试了半年,连最基础的“清心丹”都没炼成。
“罢了,”峭岩捻着胡须叹气,“炼丹讲究阴阳调和,你性子太躁,怕是与这门术法无缘。”
又教他画符。道士取来黄纸朱砂,运起内力,笔下符咒金光流转,刚画完便有狂风自窗外涌入,吹得符纸猎猎作响。邓甲学着画,却怎么也运不起内力,画出的符歪歪扭扭,别说召神驱鬼,连贴在门上都挡不住耗子。
他急得直掉泪,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师父,是弟子愚笨,辜负您的期望。”
峭岩扶起他,目光温和:“术法一道,讲究缘分。你虽与丹药符咒无缘,却有样本事是旁人不及的。”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封面上写着“禁蛇秘术”四个古字,“此术能号令天下蛇虫,寰字之内,如今只剩我一人会,今日便传予你。”
邓甲又惊又喜,接过古籍,只见里面记载着各种召蛇、驭蛇的口诀,还有绘制蛇坛、飞书传符的法子。他虽不懂其中玄妙,却直觉与这门术法投缘,日夜捧着古籍研读,竟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三月后,峭岩让他试着召观后的小蛇。邓甲按古籍所说,用朱砂在地上画了个圈,念动口诀。不过片刻,便见草丛里窸窸窣窣爬出十几条青蛇,规规矩矩地趴在圈里,吐着信子,却不伤人。
峭岩捋须而笑:“成了。你既有此天赋,便下山去吧,用这门术法救度世人,也是功德一件。”
邓甲含泪拜别师父,背着简单的行囊,揣着那卷秘术,踏上了下山的路。他不知道,这门旁人求而不得的秘术,将带他走过怎样一段惊心动魄的人生。
离开茅山的邓甲,一路向东,靠帮人驱赶宅中蛇虫换些盘缠。他性子实诚,从不漫天要价,遇到贫苦人家,甚至分文不取,渐渐有了些“蛇医”的名声。
这日走到乌江岸边,正遇上当地百姓围着一辆马车议论纷纷。车旁躺着个穿官服的中年男子,面色青紫,左腿肿得像根水桶,疼得浑身抽搐,嘴里发出“嗷嗷”的痛呼,正是会稽县的县令。
“听说县令大人下乡巡查,被草丛里的毒蛇咬了,找了好几个懂巫术的,都止不住痛。”
“看这样子,怕是熬不过今天了,那蛇毒烈得很,去年咬了个樵夫,半个时辰就没气了!”
邓甲挤进人群,见县令脚踝处有两个细小的牙印,周围皮肤已发黑,知道是被剧毒的“土脚蛇”所伤。他连忙从行囊里取出黄纸,蘸着随身携带的雄黄酒,画了道“护心符”,贴在县令胸口。
说来也奇,符纸刚贴上,县令的痛呼就轻了些,抽搐的身体也渐渐平稳。周围百姓惊呼起来:“这年轻人有本事!”
县令的随从连忙上前作揖:“先生若能救我家大人,必有重谢!”
邓甲摇摇头:“谢就不必了,只是这蛇毒霸道,护心符只能暂缓痛楚,要根治,还得让咬人的蛇自己来收毒。”
“让蛇来收毒?”随从愣住,“那蛇早就跑没影了,哪找去?”
“我有法子。”邓甲道,“借附近桑林一用,再备些朱砂、黄纸,我要立坛召蛇。”
随从不敢耽搁,立刻让人清空了路边的桑林,搬来朱砂黄纸。邓甲选了片开阔地,用朱砂在地上画了个四丈见方的坛,坛边用黄纸围了圈,又取来三根桃木杖,分别插在坛的三角,杖顶挂着写满符文的黄幡。
一切准备就绪,日头刚过正午,邓甲手持桃木剑,绕着坛走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念到急处,他猛地将剑指向天空,从袖中取出一张飞符,往空中一抛。那符纸竟像长了翅膀,“呼”地飞向天际,化作一道青烟不见了。
围观的百姓看得目瞪口呆,连疼痛稍缓的县令都直起脖子张望。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忽听桑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起初细若蚊蚋,渐渐变得密集,像是有无数东西在快速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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