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嘏
郭承嘏珍藏着一卷法书,平日里总带在身边,视作性命。那年他初次应举,参加杂文考试,写完试卷时天色尚早,便把卷子封进竹箱,却不慎将那卷心爱的法书也一同放了进去。等交卷时,竟错把法书当成试卷递了上去。
他回到住处,在烛灯下想取出法书赏玩,打开竹箱一看,试卷竟好好躺在里面。郭承嘏顿时慌了神,这法书是祖传之物,若在考场遗失,或是被人污损,可如何是好?他急得在贡院门外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正焦躁时,见个老吏在旁踱步,郭承嘏像抓住救命稻草,上前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老吏听完,沉吟道:“我能帮你换回来。只是我家境贫寒,住在兴道里,若事成,还望你能酬谢三万钱。”郭承嘏忙不迭应下。
没过多久,老吏果然拿着他的法书出来,递还给他,而试卷已妥帖交回考场。次日,郭承嘏专程从亲仁里赶往兴道里送钱,敲了半天门,才有个妇人出来。他问起老吏,妇人红着眼眶道:“我家夫君已去世三个月,家里穷得连棺木都没备齐……”
郭承嘏惊得说不出话,愣了半晌才明白,昨日在贡院见到的,竟是老吏的鬼魂。他叹息良久,不仅给了约定的三万钱,还多添了些银两,让妇人好好安葬亡者。
张庾
元和十三年,张庾在长安升道里南街备考进士。十一月初八夜里,仆夫回乡探亲,只剩他一人在月下独坐。忽然满院飘起异香,张庾正觉奇怪,又听见脚步声渐渐逼近。他趿着鞋走到门边,见几个十八九岁的青衣婢女,容貌艳丽无双,推门而入,说:“月色这么好,不必去乐游原,这院子里的小台藤架就很相宜。”
随后,她们引着七八个少女进来,个个容色绝艳,服饰华丽,像极了富贵人家的小姐。张庾慌忙躲进堂中,隔着帘子偷望。少女们缓步走到藤架下,须臾间,便有人摆上床榻,雕盘玉杯样样精巧,显然不是寻常物件。八个少女环坐,十个青衣婢女奏乐,两人执拍板,另有十人侍立左右。
丝竹声刚起,座中一个少女便道:“没告知主人,就擅自奏乐,未免太失礼了。既是读书人,不如请他来同欢。”随即命一个青衣婢女传话:“我们姐妹赏月,偶然闯入贵院,备了些酒食歌舞自乐,不知秀才能否出来做主?夜深了,想必你已脱了官帽,戴纱巾来即可,不必拘谨。”
张庾听婢女要来请,心里发怵,忙关紧房门。婢女叩门,他死活不应,门推不开,婢女只好回去复命。一个少女笑道:“我们欢聚,本就没想让人打扰。既进了他的院子,就算不召,也该出来见个礼。这般闭门塞户,定是羞见我们。既然不来,也就罢了。”
于是众人推杯换盏,丝竹齐鸣,菜肴芬芳,歌声清亮。张庾忽然想起,这升道里南街尽是荒坟,从无人家居住,而坊门早已关闭,这些少女若不是妖狐,便是鬼魅。“我如今尚未被迷惑,尚可脱身,若等会儿失了神智,可就晚了。”
他悄悄搬起支床的石头,猛地开门冲出去,朝着藤架上的台盘砸去。少女们惊呼着四散而逃,张庾追赶时,夺得一只杯子,用衣服裹了带回屋。
天亮后细看,那杯子是白角所制,精巧得难以名状。院子里的异香,过了好几天都没散去。张庾把杯子锁在柜中,亲友来访,无不传看赞叹,却没人识得它的来历。十多天后,杯子在众人传阅时忽然坠地,就此消失不见。而张庾,转年便考中了进士。
刘方玄
山人刘方玄从汉南去往巴陵,夜里住在江岸的古馆。厅西有竹篱隔开,另一个厅堂常年锁着,馆吏说里面多有怪物,让客人不得安宁,已十年没开过门了。中间的厅堂曾因廊柱崩塌,被郡守修葺一新,却始终没人敢进。刘方玄对此一无所知。
二更后,月色洒满庭院,江风清寂,刘方玄忽闻篱西传来妇人的说笑声,隐约听不真切。只有一个老青衣婢女,声音稍重,带着秦地口音,说:“往年阿郎贬官时,总让我骑着偏面騧马,怀里抱着阿荆郎。那孩子娇惯,不肯坐稳,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偏右,把我左胳膊都压坏了。如今只要天快阴了,就酸疼得厉害,今晚又发作了,明日必定下雨。现在阿荆郎官做大了,不知还记得我这老身吗?”
接着又有女声应和,俄而响起歌声,清细如缕,不绝于耳。又有人吟诗,声气切切,像含着泪,却听不清词句。过了许久,老青衣又说:“昔日阿荆郎最爱念‘青青河畔草’,如今啊,也该是‘绵绵思远道’了。”
直到四更,声音才渐渐消失。第二天,果然下起大雨。刘方玄叫来馆吏询问,馆吏道:“西厅空无一人,向来没人敢进。”刘方玄让他打开西院,只见满阶秋草枯黄,西边连着山林,毫无人迹。打开那间修葺一新的厅堂,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前间东柱上有一首新诗,墨迹尚新,写道:“爷娘送我青枫根,不记青枫几回落。当时手刺衣上花,今日为灰不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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