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永和年间,豫章郡的柳林祖,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占卜师。他不像别的术士那般油嘴滑舌,总是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坐在自家门槛上,面前摆着个旧木盒,里面装着蓍草、铜钱和几枚磨得发亮的龟甲。谁家里有难事,来问他一卦,他眯着眼掐算半晌,总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大多都应验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能看透别人祸福的人,却对自家的愁事束手无策——他的妻子,得了一种怪病。
起初只是脖子上长了个小疙瘩,像颗豌豆,不疼不痒,妻子没当回事。过了半年,疙瘩渐渐大了,摸上去软软的,偶尔还会流出点黄水,带着股腥气。请来的郎中说是“鼠瘘”,开了几副药,敷的、喝的都试了,却半点不见好。
又过了一年,妻子的胳膊上、后腰上也长出了同样的疙瘩,有的破了皮,结成厚厚的痂,碰一下就疼得钻心。她日渐消瘦,以前能绣出整幅《鸳鸯图》的手,现在连针都拿不稳,脸色白得像纸,咳嗽起来没完没了,夜里常常疼得没法睡,只能抱着枕头低低地哭。
柳林祖急得满嘴燎泡。他跑遍了附近的城镇,请了十几个郎中,甚至去庙里求了符水,都没用。有个老郎中摇着头说:“这病邪性,怕是治不好了,准备后事吧。”
那天柳林祖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夜没睡。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面前的蓍草上,泛着冷冷的光。他知道,自己必须亲自卜一卦——不是为别人,是为他相伴了二十年的妻子。
柳林祖的占卜术,是家传的。他祖父曾在宫里当钦天监,留下一本泛黄的《周易注解》,里面夹着不少手画的卦象图。柳林祖从小就对着这本书琢磨,十五岁那年,就能通过铜钱的正反面,说出邻居家丢失的鸡藏在哪个草垛里。
可这次,他的手却有点抖。
他取出三枚铜钱,用清水洗了三遍,又在香炉里熏了熏,才郑重地放在妻子的手心:“你心里想着病,摇三下。”
妻子虚弱地笑了笑,依言摇了摇,把铜钱放在桌上。铜钱转了几圈,落定——两正一反。柳林祖又让她摇了两次,分别是两反一正、三正。
他盯着卦象,手指在桌上画着“颐”卦的符号,又一点点推演变爻。“颐”卦象征颐养,本是吉卦,可变爻在六四,变成了“复”卦。复卦虽有“一阳来复”之意,可六四爻的爻辞是“中行独复”,带着点孤绝之气。
柳林祖眉头紧锁,翻出祖父留下的《周易注解》,找到“颐之复”的注解,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阴邪缠体,非药石可解。需借阳火之力,寻‘石’姓者,以鼠为引,方得生机。”
他心里一动,反复琢磨这几句话。“阳火”,莫非是艾灸?“石姓者”,得找个姓石的人?“以鼠为引”,难道要和老鼠有关?
妻子在里屋咳嗽了几声,柳林祖赶紧进去看。她嘴唇干裂,喘着气说:“别费力气了……我知道自己不行了。”
“胡说!”柳林祖握住她的手,那手凉得像冰,“卦上说能治,就一定能治!”他把卦象的意思说给妻子听,虽然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荒唐——靠老鼠治病?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妻子眼里却亮了亮:“试试吧……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从那天起,柳林祖每天除了给妻子熬药,就是逢人便问:“你认识姓石的人吗?会治病的那种。”
乡里人都觉得他魔怔了。“姓石的?有啊,村西头的石老憨,天天在田里刨地,他能治啥病?”“是不是疯了?鼠瘘是绝症,还指望姓石的?”
柳林祖不管这些闲话,依旧挨家挨户地问。他心里憋着股劲:祖父的卦从来没错过,这次也一定不会错。
过了约莫半个月,柳林祖去镇上给妻子抓药,路过一个破败的土地庙,听见里面有人哼着小调。他探头一看,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汉子,正坐在供桌上,用瓦片烤着什么东西,香气飘得老远。
“借问一声,”柳林祖走进庙,“您贵姓?”
汉子抬起头,脸膛黝黑,颧骨很高,眼睛却很亮。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姓石,咋了?”
柳林祖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把药包掉在地上:“您……您会治病吗?尤其是……鼠瘘?”
姓石的汉子愣了愣,从供桌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略懂一点。我家传的法子,治这病还行。”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你看,我小时候也得过,就是我爹给治好的。”
柳林祖赶紧拉着他的手:“先生,求您去看看我妻子!她快不行了!”
姓石的汉子倒也爽快:“行,反正我也没啥事。不过我可先说好了,我的法子有点怪,你别害怕。”
柳林祖连连点头:“不害怕,不害怕!只要能治好病,啥法子都行!”
两人回到家时,妻子正靠在床头喘气。姓石的汉子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她脖子上的疙瘩,又摸了摸她的脉,眉头皱了皱:“拖得有点久了,不过还好,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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