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商户都是外地来的,等你‘后面’给补偿,他们早就走了,找谁要去?”范承勋也忍不住说,“杨兄,那些商户真的很可怜,尤其是那两个山西商人,就靠四匹骡拉货,骡被抢了,连家都回不去。你看能不能先把他们的骡马还回去,其他商户的,也慢慢商量着来?”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劝杨承祖把抢来的骡马还回去。杨承祖听着,心里越来越不耐烦——他好不容易抢来这么多好骡马,怎么可能轻易还回去?可这三人都是同僚,直接翻脸也不好看。他眼珠一转,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三人的酒杯都倒满酒,举起自己的杯子,笑着说:“三位兄台的心意,我懂。不过运粮的事紧急,骡马的事,咱们先不急着说。难得咱们几个同僚聚在一处,先喝酒,先喝酒!我提议,咱们行个酒令,助助酒兴,谁要是接不上来,就罚酒三大杯!”
董世昌、范承勋、孙秉彝见他想岔开话题,心里都有些不快,但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能先坐下。杨承祖清了清嗓子,先起了个令:“我这令有规矩,得说‘一天上、一地下、一古人’,然后左右问‘所执何物、口道何词’,接着把答案接上。我先来:天上有月轮,地下有昆仑,有一古人刘伯伦。左问所执何物,答云:‘手执酒杯。’右问口道何词,答云:‘道是酒杯之外不须提。’”
刘伯伦就是刘伶,西晋时的酒鬼,以嗜酒闻名。杨承祖选这个人,又说“酒杯之外不须提”,明摆着是想让三人别再提骡马的事,只喝酒聊天。
范承勋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接令:“天上有广寒宫,地下有乾清宫,有一古人姜太公。手执钓鱼竿,道是‘愿者上钩’。”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这话是暗指杨承祖借着征马的由头,设圈套抢商户的骡马,可又没明说,让杨承祖挑不出错来。
杨承祖听了,脸色微微一沉。孙秉彝瞧着他的样子,心里更气,接着说道:“天上有天河,地下有黄河,有一古人是萧何。手执一本《大清律》,他道是‘赃官赃吏’。”
萧何是汉朝的丞相,制定过律法,以公正闻名。孙秉彝直接说萧何手执《大清律》,道“赃官赃吏”,这分明是指着鼻子骂杨承祖是赃官!
杨承祖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他捏着酒杯,指节都泛了白,沉吟了半天,才强压着怒火,又接了一个令:“某又有之。天上有灵山,地下有太山,有一古人是寒山。手执一帚,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
寒山是唐朝的诗僧,性格孤僻,“各人自扫门前雪”这话,是杨承祖在警告三人:少管我的闲事,管好你们自己县里的事就行了。
董世昌、范承勋、孙秉彝听了,都不说话了。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几人互相看着,脸上都有些尴尬——杨承祖把话说到这份上,再劝下去,怕是要翻脸了。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少年走了进来,身穿宝蓝色的锦袍,腰束玉带,头戴小帽,长得眉清目秀,气质却傲岸得很。他走进来,也不管房间里的气氛有多僵,对着三人略一拱手,算是行了礼。
杨承祖正一肚子火没处发,见这少年贸然闯进来,还这么无礼,顿时怒了:“你是谁家的小子?敢随便闯我的房间!”
那少年却不搭理他,径直走到桌边,董世昌见他气度不凡,连忙起身,笑着说:“这位小兄弟,我们几个同僚在行酒令,你要是有兴趣,就坐下一起喝杯酒?”
少年笑了笑,摆了摆手:“酒且勿饮。我刚才在门外,听见诸公雅令,觉得有趣,也想献个丑,凑个热闹。”
杨承祖沉着脸,没说话——他倒要看看,这少年能说出什么来。董世昌和范承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好啊,你说吧,我们听着。”
少年清了清嗓子,声音朗朗,传遍了整个房间:“天上有玉帝,地下有皇帝,有一古人洪武朱皇帝。手执三尺剑,道是‘贪官剥皮’。”
洪武朱皇帝,就是明太祖朱元璋。朱元璋最恨贪官,制定了严酷的律法,贪官一旦被抓住,要被剥皮实草,挂在衙门口示众。少年这话,比孙秉彝的话更直接,简直是指着杨承祖的鼻子,说他该被剥皮!
董世昌、范承勋、孙秉彝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董世昌笑得直拍桌子,茶盏里的茶水晃出大半,溅在官袍前襟也不在意;范承勋捋着山羊胡,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连声道“痛快、痛快”;孙秉彝最是年轻气盛,直接站起身,对着少年拱手:“小兄弟这话,可比我们几个拐弯抹角的,说得透彻!”
唯有杨承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铁青。他猛地一拍桌子,茶盘里的杯碟“哐当”乱响,指着少年的鼻子,声音都在发颤:“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污蔑朝廷命官!来人啊,给我把他拿下,送到按察使署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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