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受里时,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嗤啦、嗤啦”的声音,像猫爪子在抓木头,又粗又厉,打破了山间的寂静。贾奉雉心里一紧,悄悄走到石屋门口,从门框的缝隙往外看——只见院外的老松树下,蹲坐着一只斑斓大虎,虎头比他家的木盆还大,黄黑相间的皮毛油光水滑,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盯着石屋的方向。
他吓得后背一凉,腿肚子都软了——长这么大,他只在画里见过老虎,哪里见过活的?正想躲回榻上,忽然想起白胡子师父说的“将此身并置度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定住神,转身走回石榻,继续闭目静坐,手里紧紧攥着茅草,心里默念:“这是师父的考验,是幻境,别怕,别怕……”
那老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悠悠地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子,从没有门扉的院门走进来,一步步靠近石屋。贾奉雉能听到它粗重的呼吸声,能闻到它身上那股腥臊的气味,甚至能感觉到它的影子投在石屋的地上,把阳光都挡住了。老虎走到石榻边,低下头,鼻子凑到贾奉雉的脚边、腿边,“咻咻”地嗅着,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皮肤上,毛乎乎的耳朵擦过他的膝盖。贾奉雉闭着眼,牙齿咬得咯咯响,却硬是没动一下。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咯咯”的鸡叫,像是有鸡被绳子捆住,挣扎时发出的哀鸣。老虎耳朵一动,猛地抬起头,不再管贾奉雉,转身“嗖”地一下蹿出石屋,往院外奔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贾奉雉这才松了口气,后背的汗把茅草都浸湿了。他瘫坐在榻上,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劲来——这“考验”,比考科举可难多了。
又静坐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洞顶的石缝里透出淡淡的月光,洒在石屋的地上,像铺了一层薄霜。忽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伴着一股浓烈的兰麝香气——不是山间的草木香,是城里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味。贾奉雉心里一动,还没睁眼,就感觉有人走到榻边,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一个柔柔软软的声音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奉雉,我来矣。”
这一声,像羽毛挠在心上,连带着说话时口气里的脂粉香,都熟得不能再熟。贾奉雉的眼皮颤了颤,却还是闭着眼,心里默念:“是幻术,是师父的考验,不能信。”
那声音又低低地问了一句:“你睡着了吗?”
这一次,贾奉雉听得更清楚了——这声音,分明就是他妻子的声音!他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就睁开眼。他想起离家时留的那张字条,想起儿子才七八岁,还在换牙,说话漏风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软了大半。可他又想起师父的话,想起自己要“弃身外之物”的决心,咬了咬牙,还是没动,连呼吸都刻意放平稳了。
那女子见他没反应,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声音里带了点嗔怪:“鼠子动矣!”
“鼠子动矣”这四个字,像一道雷,劈得贾奉雉瞬间睁开了眼——这是他和妻子之间的私房话。当年他们刚成亲时,和家里的丫鬟住隔壁,夜里想亲近,又怕被丫鬟听见,就私下约了个暗号:只要妻子说“鼠子动矣”,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事儿,除了他们夫妻俩,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猛地坐起来,借着月光一看,榻边站着的女子,果然是他的妻子!她穿着平日里那件青布夹袄,头发还是他离家前帮她挽的发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贾奉雉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都在抖:“你……你怎么会来这儿?这地方这么偏,你是怎么找来的?”
妻子被他抓着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委屈地说:“是郎先生让来的。他说你在山里太冷清,怕你想家,就找了个老婆婆,领着我走了半个多月,才到这儿。”说着,她靠在贾奉雉的肩膀上,带着哭腔抱怨,“你也是,走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留一张字条,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天天在家哭,儿子也总问‘爹去哪儿了’……”
贾奉雉听着,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他抱着妻子,拍着她的背,温声细语地安慰了好半天,说自己是来修仙,是为了将来能和她、和儿子长久相守,妻子这才破涕为笑,依偎在他身边,说起家里的琐事——儿子又长高了,邻居杨秀才来看过他们好几次,还送了两斗米。
两人久别重逢,话越说越多,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洞顶的月光都移到了石屋的另一边。忽然,院墙外传来一阵严厉的呵斥声,声音苍老,是白胡子师父的声音:“孽障!竟敢私带凡人入山,破他修行!”
这声音一落,妻子吓得一哆嗦,猛地从贾奉雉怀里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说:“不好,是师父来了!我躲哪儿啊?”石屋里空荡荡的,除了石几石榻,连个柜子都没有。她急得团团转,眼瞅着院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干脆一咬牙,转身就往石院外跑,踩着月光,翻过院角那道不高的短墙,没了踪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饮茶杂话请大家收藏:(m.20xs.org)饮茶杂话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