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叙述异常平静,没有波澜却让林晚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她仿佛能听到那穿透凛冽寒风的、高亢到近乎凄厉的唢呐声,能看到台下攒动的人头和呼出的白雾。
“压轴就是《嫁妹》。钟馗的脸谱画得格外狰狞,钟妹一身红嫁衣..…”陈老师的声音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唱到钟馗为妹送嫁,唱到'此一去山高水又长'那句时..…台子后面堆着的、给看客取暖用的柴禾垛,不知怎的,突然就窜起了火苗。风太大了,火借风势......”
他的语速依旧平缓,但林晚却感到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悲恸扑面而来。她眼前仿佛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烈焰,瞬间吞噬了那个简陋的戏台。华丽的戏服变成了燃烧的火把,惊恐的尖叫被爆裂的火焰声和房屋倒塌的巨响淹没。台下的人群像炸开的蚂蚁窝,哭喊声、惨叫声、木头燃烧的噼啪声..…混乱得如同地狱。
“人挤人..踩踏...加上那场邪门的大火…”"陈老师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庆和班'上下,连带挤在台子最前面没跑掉的看客...一共八十三口。全没了。就剩下这面铜镜,班主一直挂在后台柱子上镇场用的,被一个逃出来的小徒弟慌乱中扒拉出来,镜框上还沾着...血。”
他的目光落在那铜镜边缘一块深褐色的、几乎与铜锈融为一体的污渍上。
“后来,这片地方….就成了乱葬岗。”陈老师终于抬起眼,看向脸色惨白如纸的林晚,他的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暗得没有一丝光亮。“再后来,建了学校。那面音乐教室的大镜子...就是照着这面老铜镜的样子做的,用的,是当年戏台拆下来的老槐木做的框。
林晚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原来如此!那面镜子!那晚镜子里穿旧戏服的女人!那凄凉的戏腔!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拼凑起来--形成一个完整而恐怖的拼图!她仿佛又看到了镜子里那张惨白的、模糊的脸,听到了那声穿透灵魂的叹息。她蜷缩得更紧,牙齿咯咯作响,寒意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
陈老师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复杂难辨,有沉重的悲悯,也有一丝近乎冷酷的了然。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你的《百鸟朝凤》,吹得太死。它们...在等当年那个没吹完的引子。等一个能把它们送走的声音。"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刺向林晚,“校庆汇演,你上。曲子,就是《百鸟朝凤》。”
“不!我不行!”林晚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我吹不好!我..我害怕!那些...那些…”她语无伦次,眼前全是焦黑的影子在晃动。
“怕?"陈老师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怕也得上。它们认得那面镜子,也….认得吹那支曲子的人。”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手中的唢呐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早已注定的祭品。
“你是第八十四个。吹响了,送他们走。吹不响…”"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无声的寒意,比任何威胁都更加刺骨。林晚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第八十四个?什么第八十四个?是吹这支曲子的传人?还是..注定要加入那片焦土亡魂的...第八十四个?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抱住自己冰冷的膝盖,泪水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砸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活动室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和陈老师沉重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校庆日的喧嚣像一层滚烫的油浮在校园上空。彩旗猎猎,劣质音响里循环播放着喜庆到刺耳的进行曲,空气里弥漫着廉价气球、糖果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操场被临时布置成了露天剧场,用作简陋的舞台后方,巨大的红色幕布像一个咧开的大嘴,等待着吞噬表演者的紧张。
后台的逼仄空间此刻像一个高压锅。劣质化妆品浓烈的香粉味、汗味、还有道具箱散发的陈旧霉味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穿着各式演出服的同学们挤在一起,兴奋地叽叽喳喳,互相检查妆容和道具,空气里充斥着一种躁动不安的热度。
只有角落里的林晚,像一块格格不入的寒冰。
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与周围花红柳绿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怀里紧紧抱着那根沉甸甸的黄铜唢呐,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递到皮肤上,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内心的惊涛骇浪。汗水早已浸湿了后背,额前的碎发粘在冰凉的皮肤上。
她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后台入口被掀开,涌入外面操场上更热烈的喧嚣和阳光,都让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缩。
“林晚?林晚!”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班长李薇,她穿着亮片舞蹈服,脸上画着夸张的舞台妆,担忧地凑近,“马上到你了!紧张吗?深呼吸!加油啊!你这可是我们班压轴的'传统文化展示’!”她用力拍了拍林晚僵硬的肩膀,留下一个鼓励的笑容,又旋风般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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