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瞬间大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
“伯言!不可冲动!” 老将朱据虽也怒发冲冠,但尚存一丝理智,急忙上前试图拉住陆抗的手臂。他深知此刻若对蜀使动手,无异于授人以柄,给了蜀汉立刻开战的绝佳借口。几名与陆家交好的将领也慌忙上前劝阻,场面一时混乱。
文臣班列更是炸开了锅。
“竖子!阉竖安敢如此!” 老臣张悌气得浑身发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指着黄皓,手指哆嗦得如同风中枯叶,声音尖利,“此乃国书?此乃战书!是逼我江东玉石俱焚!玉石俱焚啊!” 他花白的胡须剧烈抖动着,显然气得不轻。
“至尊!此乃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另一位须发皆白、曾侍奉过孙策的老臣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声音悲怆,“‘归命侯’?他刘禅算什么东西!当年若非我主于赤壁力挽狂澜,火烧曹贼百万舟师,焉有他刘氏今日在成都称孤道寡!忘恩负义!无耻之尤!” 他情绪激动,几乎要晕厥过去,被旁边的人搀扶住。
“战!必须战!杀尽蜀使!以血洗耻!” 几个年轻气盛的郎官和将领被陆抗的举动彻底点燃,热血上头,纷纷拔剑出鞘,寒光闪烁,怒吼声此起彼伏,“发兵西征!踏平成都!活捉刘禅!将那阉狗黄皓千刀万剐!” 狂热的战意如同烈火燎原,瞬间在殿内蔓延开来,压过了最初的震惊与恐惧。金殿之上,剑拔弩张,杀机弥漫!空气中充斥着铁锈味、汗味和暴戾的气息。
“住口!尔等欲陷至尊于不义,陷江东于万劫不复乎!” 一声清越而充满威严的断喝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硬生生压下了武将们的喧嚣,如同惊涛骇浪中陡然升起的礁石。中书令濮阳兴排众而出,站到了御阶之下,正对着那枚刺目的金印和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一场闹剧的黄皓。他面色沉凝如水,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那些激愤得几乎失去理智的武将和惶惑不知所措的文臣。他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势。
“黄皓!” 濮阳兴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透着刺骨的寒意和凛然正气,“汝主此诏,悖逆伦常,狂悖无礼至极!视吴蜀数十年盟好如敝履,视我江东百万军民如刍狗!此非国书,实乃宣战之檄!汝等持此而来,是欲效荆轲献图乎?真当我江东无人,不敢斩尔项上人头,祭旗出征?!” 他最后一句陡然拔高,杀气凛然,目光如利剑般直刺黄皓,殿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殿内瞬间再次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目光,无论是愤怒的、恐惧的、绝望的,都聚焦在濮阳兴和黄皓身上。连暴怒的陆抗也暂时按下了剑锋,胸膛起伏,死死盯着黄皓,看他如何应对这直指生死的诘问。朱据的手依旧按在剑柄上,目光灼灼。诸葛谨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面对濮阳兴杀气腾腾的质问和满殿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蜀使黄皓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如同万年寒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那张白净无须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并非笑容,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种洞悉对方虚弱的嘲讽。
“濮阳令君,” 黄皓的声音平淡依旧,尖细的嗓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粉笔刮过石板,“下官奉旨传书,书已宣读,印已送达。下官之责已了。”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吴国将领,扫过御座上喘息艰难、面如金纸的孙权,最后落回濮阳兴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那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至于江东……敢不敢斩我这颗头颅?”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对方眼中压抑的怒火,然后才慢悠悠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和胜券在握的悠闲,继续道:“令君尽可一试。只是……” 他微微拖长了语调,如同猫戏老鼠,“下官项上这颗人头落地之时,恐便是蜀国大军出斜谷,铁蹄踏破江陵城;永安舟师下夔门,艨艟蔽日锁大江之日!十日之期?”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轻笑,充满了不屑,“呵,至尊与令君,好自斟酌。是战?是降?是生?是死?全在诸位一念之间。” 他拢了拢衣袖,姿态闲适。
“你……!” 濮阳兴被这赤裸裸的、精准无比的威胁噎得一时语塞,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煞白,嘴唇哆嗦着,却吐不出一个有力的反驳字眼。黄皓的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瞬间浇熄了不少刚刚被热血冲昏头脑的武将的怒火。汉中、永安、江陵、艨艟蔽日……这些地名和景象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们的心头。对方并非虚张声势!蜀汉磨砺多年的刀锋,早已悬在江东的头顶!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悄然缠绕上许多人的心脏。
黄皓不再看濮阳兴那张憋屈的脸,再次转向御座,依旧是那副冰冷刻板、拒人千里的姿态,微微躬身,动作敷衍:“书印已至,下官使命已成。十日之期,望吴主……善自珍重。告辞。” 说罢,竟不再理会满殿的剑拔弩张、杀机四伏和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屈辱愤怒,转身,与副使一同,昂首挺胸,步伐稳定地朝着殿门走去。那姿态,如同走在自家的庭院,而非敌国的龙潭虎穴。
深绯色的宦官袍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团移动的、不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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