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没来得及多想靳鹤岚是否会来,又何时会来,一股带着狂乱气息的风就猛地刮到了眼前。
急促、沉重、近乎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重重地砸在花园的小径上。我甚至能听到那脚步因为慌乱而绊到石子发出的细微趔趄声。
心口猛地一窒。我甚至不需要抬眼去确认。那脚步声,那气息,早已刻进了骨髓里。
我缓缓地、有些吃力地转过头。
靳鹤岚就站在几步之外。
他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僵在那里。高大的身形曾经挺拔得像一棵青松,此刻却微微佝偻着,仿佛支撑他的骨架在瞬间被抽走了。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双曾经飞扬跋扈、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巨大痛苦瞬间撕裂的骇然。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的样子——病号服像挂在枯枝上般空荡,脸颊深陷得颧骨突出,皮肤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惨白,嘴唇干裂没有血色,只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一点熟悉的轮廓,却盛满了枯井般的疲惫和死寂。
他脸上血色褪尽,比曹鹤阳刚才的样子更加骇人,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结在艰难地上下滚动。
时间仿佛停滞了。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
几秒钟的死寂后,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被硬生生撕裂出来的呜咽,终于冲破了那死死扼住的喉咙,溢了出来。那声音破碎、喑哑,带着一种动物濒死般的绝望和剧痛,在初春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揪心。他猛地向前冲了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种崩溃的重量,“扑通”一声,竟是直接跪倒在我坐着的长椅前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或者说,再也承受不住眼前景象带来的毁灭性冲击。他猛地俯下身,滚烫的额头重重地抵在我放在膝盖上那只枯瘦冰凉的手背上。紧接着,温热的、大颗大颗的液体,汹涌地、无声地砸落下来,迅速浸透了我手背上那层薄薄的皮肤,带来一种灼烫的、令人心碎的触感。
他宽阔的肩膀在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声被死死地闷在喉咙里,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通过相贴的额头,清晰地传递到我冰凉的手背上,再一路震颤到我的心脏深处。
那滚烫的泪水,一滴,又一滴,源源不断地砸在我的手背上,像烧红的铁水。每一滴落下,都仿佛在我早已麻木的心湖里投下一颗巨石,激起滔天的、无声的巨浪和尖锐的剧痛。我僵直地坐着,任由那灼烫的液体在手背上汇聚、流淌,然后被微冷的春风一点点吹干,留下紧绷的、冰凉的痕迹。
过了很久,久到我的手背因为泪水的风干而紧绷发皱,久到花园里那点微薄的阳光似乎都偏移了方向。他压抑的颤抖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那张曾经意气风发、英俊得近乎张扬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眼眶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里面是血丝密布、被绝望和痛苦彻底淹没的深潭。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质问,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哀恸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阳光落在他濡湿的睫毛上,微微颤动着。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在情场呼风唤雨、如今却被我亲手推入深渊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片破碎的废墟。胸腔里翻涌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干裂的嘴角。
那是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的笑容,僵硬而扭曲,牵扯着每一寸疲惫的神经。
“鹤岚啊。”我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风,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这声轻唤,却像按下了某个开关。他立刻侧过头,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和小心翼翼的探寻,牢牢地锁在我的脸上,仿佛要将我此刻的每一寸轮廓都刻进灵魂深处,生怕遗漏一丝一毫。
我迎着他专注到令人心碎的目光,努力地吸了一口气,让那微弱的气流支撑着我说出下面的话,声音依旧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再给我拍张照吧。”
他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轻飘飘的话狠狠击中。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的眼睛里,瞬间又涌起一股汹涌的酸涩,但他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地将那即将决堤的泪水逼了回去。他看着我,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沉重,点了点头。
然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支撑着自己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动作滞涩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骇人的青白,仿佛那不是一部轻巧的电子设备,而是千斤巨石。
他解锁屏幕,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时带着明显的颤抖。最后,他慢慢地将手机举了起来,屏幕对着我,冰凉的镜头对准了我,以及我头顶那片被病号楼切割后、仅存的一小块四四方方的、灰蓝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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