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从厨房抽屉里拿出那包饼干粉，顺手塞进随身包。他站直身子，看了眼墙角的老烤箱，外壳还带着点余温。他没再说话，转身往客厅走。
苏珊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块灰褐色的石头。她用布慢慢擦了下表面，放进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盒子是娜娜昨天打印的，标签上写着“北坡岩层·第一地图草图”。
卡尔在检查行李架的最后一排卡扣。他一条条拉过去，听到咔哒声才松手。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眼陈浩。
“你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了？”
陈浩没回答，走到圆桌前坐下。“咱们在这儿住了三年零四个月。”他说，“修过十七次屋顶，换过五套空气滤芯，种死过八批蔬菜。”
苏珊抬起头。“你还记得这些？”
“记不住也得记。”陈浩咧嘴，“毕竟每次停电都是我爬管道去接线，摔下来三次，屁股到现在还疼。”
卡尔哼了一声。“你那次把备用电池当零件拆了，害我们黑了两天。”
“那叫资源再利用！”陈浩瞪眼，“再说最后不也恢复供电了？”
苏珊笑了下。她把盒子轻轻推到桌子中央。“我觉得……该正式说一声再见了。”
卡尔停下动作。“怎么个正式法？”
“办个仪式。”陈浩摊手，“不用多隆重，就是坐下来，说点我们想说的话。带点东西，留个念想。”
娜娜的声音从终端传来：“我可以生成音频影像记录，同步存入航行日志。”
“你也算一份。”陈浩说，“别光当记录员，你也得讲点啥。”
“我没有必须带走的东西。”娜娜走出来，站在桌边，“但昨晚你们说的话，我已经归类为‘情感锚点’。需要时可以回放。”
“不是回放。”苏珊轻声说，“是参与。”
娜娜停顿了几秒。“明白了。我会准备一段发言。”
卡尔站起来，拍了下手。“那得有东西摆出来。不然光说话，像开会。”
“对。”陈浩一拍桌子，“搞个记忆箱，每人放一样东西进去。”
苏珊立刻起身，去翻她的医疗包。她取出一本薄册子，封面已经磨损，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旁边写着“第一天吃饭，陈浩抢菜”。
“就这个。”她说。
卡尔想了想，转身去了工程间。几分钟后他回来，手里拿着一块烧焦的电路板，边缘还有焊锡残留。
“这是第一次修通讯器的结果。”他说，“炸了之后基地断联两周。”
“你还留着？”陈浩接过看了看，“挺沉的。”
“失败也是过程。”卡尔把电路板放进盒子，“总比啥也没试强。”
娜娜调出系统界面，在桌上投影出一个共享文档。“已创建‘星球记忆库’，所有人可随时录入文字、图片或语音片段。”
“这玩意儿能撑到飞船落地吗？”陈浩问。
“数据加密存储，支持跨设备迁移。”娜娜说，“只要核心电源不断，信息不会丢。”
“那我待会儿录一段。”陈浩说，“就说卡尔做饭糊锅那次，全靠我拿营养膏救场。”
“你做的更难吃。”卡尔冷笑，“回收机都拒绝处理。”
“那是创新口味！”
苏珊笑出声。她看着桌上的几样东西，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松了一下。
“我想让我孩子知道。”她说，“我们是从这儿出发的。不是逃走，是选择离开。”
卡尔点头。“我也希望以后有人来这儿，看到基地还在，就知道我们真的活过。”
娜娜静静地说：“我会保存你们每个人的语调、笑声、心跳频率。如果将来要重建这段历史，我能还原七十八种情绪细节。”
陈浩挑眉。“那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把我打呼的声音录下来了？”
“不止。”娜娜面无表情，“还包括你说梦话的内容。比如‘最后一块饼干是我的’。”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笑声。
卡尔难得扯了下嘴角。“那你得删掉那段——他半夜偷吃压缩粮被苏珊抓到的画面。”
“谁删谁是孙子！”陈浩跳起来，“那叫应急能量补充！”
笑声慢慢停下来。没人起身，也没人说话。
灯光很暗，只有桌上的小灯亮着。记忆箱摆在中间，里面已经有了石头、电路板、笔记和饼干粉。娜娜刚把昨晚茶话会的录音剪辑版导入系统，作为仪式开场。
“明天修完最后一条线路。”陈浩看着大家，“我们就举行这个仪式。”
“不录像？”苏珊问。
“录。”陈浩说，“但只放一次。以后谁想看，得四个人都在场才能解锁。”
卡尔点头。“行。”
娜娜关闭编辑界面。“资料采集已完成，仪式可随时开始。”
他们一起把记忆箱搬到圆桌中央。陈浩找来几盏旧照明灯，绕着箱子摆成一圈。灯光昏黄，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苏珊摸了摸肚子。“我希望我的孩子以后能踩在这片沙地上，知道爸爸妈妈是从这里出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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