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死者复生?”
拂菻国使者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整个鸿胪寺所有人的头上。
大厅内,瞬间死寂。
方才还因为万邦来朝而激动、自豪的各国使臣和礼部官员,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这哪里是请求神迹?
这分明是一道阴险歹毒,根本无法完成的考题!一个精心设计的神学陷阱!
死者复生?自古以来,闻所未闻!
若是神君陛下做不到,那所谓的“神君”之名,岂不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大炎王朝刚刚建立起来的煌煌天威,岂不是要瞬间崩塌?
可若是陛下拒绝……那更是坐实了“心虚”的说法,同样会沦为笑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震惊、愤怒、幸灾乐祸、紧张……。
原本喜庆祥和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de,是浓得化不开的火药味。
这条潜伏在深海的鲨鱼,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露出了它那森然的獠牙!
而它的出现,仿佛一个信号。
立刻,其他的“鲨鱼”,也按捺不住,纷纷浮出水面。
“阿胡拉·玛兹达,才是唯一的光明之神!”
人群中,一名身穿白色麻衣,头戴白巾的拜火教大祭司,越众而出。
他眼神狂热,高举着手中的权杖,朗声道:
“我们波斯,不信奉凡人伪装的神!我们只信仰火焰与光明!我请求,与大炎最智慧的学者,就‘神性’的本质,展开一场公开的辩论!”
“辩论?那是娘们才干的事!”
又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响起。
一个身高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来自北方某个草原部落的猛将,推开人群,大步走了出来。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之前那个已经彻底“皈依”了的高句丽勇士,然后将目光,死死锁定在一名大炎禁军将领的身上。
“我,‘苍狼’巴图!听说大炎的将军,都是些会写诗作画的软蛋!我今天,就在这里,挑战你们之中,最能打的一个!生死状,我们现在就签!”
“阿弥陀佛,施主戾气太重。”
一个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的天竺僧人,也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宣了一声佛号,意有所指地说道:
“世间万物,皆为虚妄。唯有我佛,普度众生。所谓神君,恐是心魔作祟,着了相罢了。”
一时间,鸿胪寺大厅,彻底乱了套。
宗教的挑战,武力的挑衅,哲学的诘问……各种各样的麻烦,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眼看,一场精心筹备的“万国来朝”盛典,就要演变成一场无法收场的国际纠纷,和江湖骗子展销会。
负责维持秩序的王敬忠,一张老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眼看就要当场“心血来潮”,把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喷个狗血淋头。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禁军统领,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来到王敬忠身边,不动声色地,将一份卷宗,递到了他的手中。
王敬忠一愣,打开卷宗。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刚刚所有跳出来挑衅之人的详细信息。
拂菻国使者,名为“约翰”,真实身份是教廷的“裁判官”,擅长辩经和审判异端。
拜火教大祭司,在西域诸国拥有极高的声望,信徒百万。
苍狼巴图,是北方草原部落联盟的第一勇士,双手沾满了血腥。
……
情报之详细,连他们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上了几次茅房,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卷宗的末尾,没有批注,没有总结,只有一个用朱砂画上去的、稚嫩可爱的小脚印。这枚陛下独有的私印,让王敬忠瞬间领会了其背后那镇定自若的绝对意志。
“陛下早已知晓,静待其动。”
王敬忠那颗因为愤怒和焦虑而狂跳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原来……这一切,都早已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他们这些所谓的“鲨鱼”,在陛下眼中,不过是早已被标注在渔网上的,几条大一点的鱼罢了。
……
养心殿。
炎辰的手中,拿着一份一模一样的卷宗。
陈无病在他身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陛下!这群蛮夷,简直欺人太甚!尤其是那个叫约翰的拂菻国人,居然敢让您……让您去复活死人!这是对您的亵渎!对天威的挑衅啊!”
老太监的声音都在发颤。
“老奴这就传旨,让禁军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扔进天牢!不!直接拖到菜市口砍了!以儆效尤!”
炎辰却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一盆因为忘了浇水,而有些枯萎的兰花上。
花瓣已经发黄,叶子也蔫蔫地耷拉着,一副随时都会死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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