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屯子里最是热闹。老支书在屯中央的老槐树下敲响了挂在枝桠上的半截铁轨,当当作响,招呼着各家各户准备歇晌吃饭。刘寡妇端着半盆刚煮好的杂粮糊糊,脚步迟疑地走到泥坯房附近,犹豫再三,还是没敢靠近,只是远远地将盆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朝着那黑黢黢的门洞方向喊了一嗓子:“翠花嫂子……饭放这儿了!”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喊完便像被烫着似的,赶紧转身快步走开了。
石头蹲在不远处的土坡上,咬着手指,好奇又有些害怕地望着那间屋子。他看见娘放下饭盆后,那扇紧闭的门纹丝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石头以为里面的人不会出来时,门轴发出一声极其干涩、仿佛生锈了千百年的“吱嘎”声。
一只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猛地从门缝里伸了出来!那手像鹰爪般颤抖着,胡乱地在石头旁边的地上摸索着,一把抓住了那个盛着糊糊的瓦盆边缘。盆沿被碰歪,粘稠的糊糊泼洒出来一些,溅在那只枯瘦的手背上,可那手的主人似乎毫无所觉,只是死死地抓着盆,用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量,猛地将瓦盆拖进了门内!
紧接着,门又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整个过程快得如同鬼魅,只留下地上那滩泼洒的、冒着微弱热气的糊糊痕迹,和空气里弥漫开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酸馊与绝望混杂的气息。
石头吓得“哇”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这一幕,被远处药圃边的苏禾尽收眼底。她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那只枯爪般的手,那不顾一切的攫取姿态,那门内深不见底的黑暗与绝望……王翠花的疯,绝非仅仅是惊吓过度。她的神魂深处,必然有一处被彻底摧毁的根基,一个无法愈合的脓疮。苏禾的目光缓缓扫过泥屋低矮的檐角,扫过那堵被风雨侵蚀得坑洼不平的土墙,最终落在墙角阴影里一丛半枯的、开着惨淡小黄花的野草上——那是败酱草,其根性寒,味苦辛,主入心肝经,最能清泻郁热,开窍醒神。
她放下手中刚采摘的半篮益母草,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药箱底层归匣的算筹寂静无声,但一个医者的“算”,已在这片绝望的死寂前悄然运转起来。寻常的安神远志,只能抚其表,难医其根。若要撬开这扇被疯狂和恐惧彻底封死的门,需要一味更烈、更准、直抵病灶的“药引”。那味药,或许就在这片沉默的土地上,在她识得的草木根茎之中,也在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关于王翠花疯癫源头的秘密里。
她需要时机,也需要一个足够接近那疯狂内核的切口。刘寡妇那包带着暖意的玉米饼,只是投石问路。那滩泼洒在地上的、无人理会的糊糊,是绝望无声的呐喊。苏禾的目光沉静如水,转身走向看青棚。药香弥漫,她需要重新配伍。算筹虽隐,但疗治这暗疾的“筹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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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部值班室里,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张参谋的问题带着冰冷的倒刺,每一个字都试图撕开陆建国话语的防御,直刺那讳莫如深的“地方群众”核心。
陆建国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左臂伤口的每一次灼痛都像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和张参谋逐渐失去的耐心。他强迫自己迎上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大脑在剧痛和高压下飞速运转。
“报告参谋,”陆建国开口,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却无法完全掩饰那丝因疼痛带来的紧绷,“任务逾期,主要责任在我。遭遇巡逻队交火地点,在敌后预设坐标点东南约三公里处,一片桦木林边缘。时间大约是当天下午申时(下午3-5点)。敌人火力很猛,我们地形不熟,王强同志右腿胫骨中弹,行动能力完全丧失。”他语速不快,尽量回忆着清晰的细节,这是取信的基础。
“当时情况紧急,敌人紧追不舍。我和陈大雷、李铁牛交替掩护,试图将王强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但敌人咬得很死。王强同志坚决要求我们放弃他,带着情报先撤。”陆建国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真实的沉痛,“作为班长,陈大雷同志做出了艰难决定,由我和李铁牛继续阻击,他尝试背王强后撤。但敌人火力覆盖太猛,我们被迫分散。我在掩护李铁牛转移时,左臂被流弹击中,贯穿伤,失血很快。”
他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了指自己左臂绷带的位置,动作牵动伤口,让他眉头瞬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当时天色将黑,我和李铁牛在林中与陈大雷、王强失散。我的伤急需止血,否则撑不过当晚。我们只能向远离交火区域、地形更复杂的山坳里撤退。”
关键点来了。张参谋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陆建国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就在我们快撑不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进山采药的老人。”陆建国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他反复权衡后选择的切入点。他没有直接提靠山屯,也没有提苏禾的名字和身份,只用一个模糊的、指向采药行为的“老人”形象。“老人看我们穿着军装受伤,二话没说,就把我们带到了他临时的落脚点,一个废弃的看山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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