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参谋沉默良久,指尖敲击桌面的频率慢了下来,最终停止。他深深地看了陆建国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包含了审视、疑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眼前这个年轻士兵在巨大压力下所展现出的某种近乎顽固的“韧性”的评估。
“你的伤,还需要观察。”张参谋最终下了结论,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归队后,禁闭解除,但行动范围限制在营区,随时等候进一步问询!任务报告细节,组织会核实。记住,有任何隐瞒,军法无情!出去吧。”
“是!谢参谋!”陆建国猛地站起,牵扯到伤口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强忍着,挺直腰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尽量保持步伐平稳地走出了值班室。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寒流。走廊的光线似乎都明亮了几分。陆建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冷汗早已冰凉。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左臂的伤口此刻才后知后觉地爆发出更强烈的抗议。但心中那块巨石,暂时落下了。他成功地在铁幕般的审问前,用半真半假的话语和模糊的指向,为娘筑起了一道暂时的屏障。
算筹无声,但在方才那场无声的交锋中,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触碰到了娘那深潭般平静下所蕴含的、化险为夷的筹谋之力。药粉在伤口深处持续发挥着作用,带来一丝清凉的抚慰。他隔着军装,再次按了按左胸的位置,那个已经空了一小半的油纸包,是他此刻唯一的定心石。他知道,危机远未过去,张参谋眼底那未散的疑虑就是悬顶之剑。但至少,此刻,他赢得了喘息之机。他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一步步走向营房,每一步都踏在刀锋边缘,却也踏在娘用无形“药石”为他争取来的、短暂的安全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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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屯西头的泥坯房,在暮色四合时,更像一座孤悬于阳世之外的坟冢。屯子里家家户户飘起炊烟,饭菜的香气和归家牲口的哞叫交织成温暖的夜曲,唯独这里,只有死寂和若有若无的酸腐气息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
赵老栓佝偻着背,像一截被风雨侵蚀殆尽的枯木,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身影融入那片浓稠的黑暗里。门在他身后关上,没有一丝光亮透出,也没有任何属于“家”的声音传出。
苏禾站在自家看青棚的门口,深潭般的目光穿透逐渐暗淡的天光,落在泥坯房的方向。她手中端着一个粗陶碗,碗里是刚刚煎好的药汁。深褐色的药汤在碗中微微晃荡,散发出一股极其浓烈、甚至有些刺鼻的复杂气味——苦,是基调,深入骨髓的苦,却又混杂着一缕奇异的辛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年腐土被翻开般的土腥气。这是她用了整整两天,精心配伍熬煮的方子:大剂量的败酱草根为主,清心泻肝,开窍逐瘀;辅以少量气味冲烈的石菖蒲,化浊醒神;又佐以微量的、性烈如火的生附子尖(经严格炮制减毒),取其斩关夺门、振奋颓阳之效,冲击被郁热痰浊彻底蒙蔽的心窍。
这碗药,是猛药,也是险药。如同用一把淬火的匕首,去撬动一块锈死千年的顽铁。能否破开那混沌疯魇的硬壳,苏禾并无十足把握。她只是在算,算王翠花身体承受的极限,算那郁结之气的深浅,算这猛药下去,是破茧重生,还是……玉石俱焚。药箱底层的算筹寂静无声,但一个医者的决断,已在心中落子。
她没有直接走向泥坯房,而是转向了刘寡妇家低矮的院门。刘寡妇正蹲在灶膛前烧火,橘红的火光映着她愁苦的脸。石头依偎在炕边,有些蔫蔫的。
“石头娘。”苏禾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平静无波。
刘寡妇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哎!苏禾婶子?您……您快进来坐!”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苏禾没有进去,只是将手中的粗陶碗递了过去。“这药,劳烦你送去。”她的目光转向屯西头,“看着她,喝下去。”
刘寡妇的脸瞬间白了,端着碗的手都有些哆嗦:“送…送去?给…给翠花嫂子?苏禾婶子,这……她……她那个样子……” 她想起王翠花那双枯爪般的手和门内的死寂,恐惧从心底里冒出来。
“药,是治病的。”苏禾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心里的病,比身上的疯,更要紧。这药下去,或许能让她安静下来,或许……能说句明白话。”她的目光落在刘寡妇惊恐的脸上,“你送去,她认得你。若她不肯喝,倒了便是。”
说完,苏禾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身影很快融入了渐深的暮色里,留下刘寡妇端着那碗气味刺鼻的药汤,站在门口,脸色变幻不定。她看看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又看看屯西头那黑洞洞的泥屋,再看看身边懵懂的儿子,最终,一种混杂着对苏禾莫名信任和对王翠花长久以来积压的复杂情绪(或许还有一丝被苏禾话语激起的、微弱的希望),让她一咬牙,端着碗,脚步沉重却坚定地走向了那间被全屯子视为禁地的泥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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