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暖阁内,劫后余生的死寂被一种紧绷的安宁取代。浓重的药味混杂着温玉髓心散发的、若有似无的草木清气,沉淀在温暖的空气中。巨大的紫檀木榻上,贾瑛沉睡着,胸口的起伏已变得平稳有力,一层淡淡的血色终于驱散了连日来的骇人灰败。那块鸽卵大小、暖黄中流淌着金红细丝的温玉髓心,隔着薄薄的丝帛,熨帖在他心口位置,柔和的光晕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如同生命之火无声的鼓动。
林栖梧蜷缩在紧挨着榻边的软椅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一夜惊魂耗尽了她所有力气,此刻眼皮沉重如山,心口紫玉传来的温润搏动是唯一的慰藉。可她不敢真正睡去,目光如同生了根,牢牢锁在贾瑛沉静的睡颜上,生怕那平稳的呼吸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每一次他无意识地微微蹙眉,她的心便跟着揪紧一分。
榻尾的脚榻上,薛宝钗安静地歪靠着。琥珀为她披上了一件厚厚的银狐裘,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初雪,唇瓣失了血色,长长的睫羽覆盖着眼睑,在眼下投下疲惫的扇形阴影。颈侧那几道冰蓝纹路黯淡了许多,如同凝结的寒溪,只余微弱的光晕流转,昭示着契约的存在。她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昏睡,周身散发着一种透支后的虚弱。栖梧的目光落在宝钗身上,心头的滋味复杂难辨。若非她以冰髓为引,玉石俱焚般强行融合玉髓生机,瑛哥哥此刻…栖梧不敢想下去。那月白衣襟上刺目的点点血迹,是无声的牺牲。酸涩、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在心底交织缠绕。
轻微的键盘敲击声在角落响起,如同细密的雨点。薛蝌坐在一张小几旁,面前摊开轻薄的数据板,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无声滚动。他年轻的脸庞绷得紧紧的,眉头微蹙,全神贯注。方才宝钗在昏迷前,于极度虚弱中下达的指令——“斩断史家现金流命脉 ‘远洋之星’”——已化作冰冷的金融利刃,通过“金镶玉”庞大的网络无声挥出。
“成了。” 薛蝌的声音低沉响起,打破了暖阁的沉寂。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少年人初试锋芒的锐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金镶玉’联合七家海外合作基金,同步抛售‘远洋之星’所有公开流通股,并发布其主力航线存在重大安全隐患、恐面临多国监管机构巨额罚单的分析预警。消息刚放出去十分钟,恐慌盘涌出,股价…雪崩了。”
栖梧的心微微一沉。金融战场不见硝烟,却同样残酷。这只是宝钗姐姐计划的第一步,围魏救赵,逼远在柏林的史鼐分身乏术。但这“魏”被围,焉知不会引来更疯狂的反扑?史家盘踞金陵百年,根系深扎,岂会坐以待毙?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忧虑,暖阁雕花木门外传来脚步声。冯紫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了身干净的玄色劲装,脸上那道新鲜的刀口已缝合包扎,却更添几分悍厉。他对着贾政和栖梧微微颔首,示意无碍,目光扫过榻上安睡的贾瑛和昏沉的宝钗,眼中掠过一丝深沉的敬意与凝重。
“冯大哥,外面…?” 栖梧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市局的人控制了局面,抓了几个史家的爪牙,都是小鱼。” 冯紫英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激战后的疲惫和冷冽,“史鼐本人和他的核心黑狼卫,在警方合围前就从水路溜了,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早有退路。北静集团的人晚了一步,只堵住了些外围接应的杂鱼。”
史鼐跑了!栖梧的心猛地一缩。这条毒蛇缩回暗处,只会更加危险。柏林那边还悬着那把邪门的“永夜契约令”…
“不过,” 冯紫英话锋一转,眼神锐利,“截获了一条加密通讯碎片,指向史家在城南废弃的‘永固’建材厂。时间就在我们这边动手前夕。信号源很短暂,但反向追踪锁定范围,应该没错。” 他看向薛蝌,“蝌少爷,史家最近在建材市场有什么大动作?”
薛蝌手指飞快地在数据板上划过,调阅资料。“史家控股的‘磐石建筑’上月刚拿下西城区旧城改造三期最大的水泥供应标,合同金额惊人。‘永固’厂…是他们早年囤积特种水泥的旧仓库,设备老旧,基本闲置。”
特种水泥?旧仓库?在警方围捕贾府的敏感时刻,史鼐为何要冒险联系一个废弃仓库?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栖梧心头。旧城改造…三期工地…她忽然想起,刘姥姥和板儿临时栖身的城隍庙柴房,就在那片老旧棚户区的边缘!
“冯大哥!” 栖梧的声音带着急切,“那片旧城改造区,很多居民还没完全迁走!史家…史家会不会…”
冯紫英眼中寒光一闪:“声东击西?用一场更大的‘意外’来转移视线,掩盖柏林那边的动作,甚至…报复?” 他立刻对着微型耳麦沉声道:“夜枭三组,目标城南‘永固’建材厂旧仓库,最高戒备!重点排查危化品存储异常!联系消防应急部门待命!通知棚户区街道办,准备紧急疏散预案!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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