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府衙内暗流涌动。李牧之能清晰地感受到周遭气氛的微妙变化——官吏们表面上更加恭顺,请示汇报愈加勤勉,但眼神交汇时那瞬间的躲闪,公文往来中那不必要的拖延,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这日深夜,李牧之仍在书房比对各县账目。窗外忽起大风,吹得窗棂咯咯作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大人!”是赵文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和紧张。
“进。”
赵文远推门而入,发梢衣角还带着夜风的寒气。他反手关上房门,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本边缘破损、沾着些许泥污的旧账册。
“大人,找到了!我们在长源县废弃县衙的一处暗格里,找到了这本真正的工簿!”赵文远声音发颤,“上面清晰记载了去年所谓‘修缮官道桥梁’的实际支出,不足上报数额的十分之一!且…且核验接收的官员签章,与府库存档的那份假账完全不同!”
李牧之精神一振,接过账册快速翻阅。灯光下,真实的记录触目惊心:寥寥几笔的微小支出,却对应着账面上庞大的虚报数字。那巨大的差额,如同一个黑洞,吞噬着民脂民膏。
“核验官员是谁?”李牧之急问。
赵文远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名字:“州府通判,吴志远。”
通判!州府佐贰官,地位仅次于知府周延儒,掌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对州县官员有监察之权!竟是如此位高权重之人!
就在此时,屋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异响,仿佛瓦片被踩动!
“谁?!”赵文远反应极快,瞬间拔剑冲出门外。
李牧之立即将真账册塞入怀中,吹熄烛火,隐于窗侧阴影之中。
院中传来几声短促的金铁交鸣之声,以及赵文远的怒喝。紧接着,一道黑影如夜枭般从房顶掠下,直扑书房窗户!
李牧之瞳孔一缩,手已按在腰间软剑之上。
但那黑影并未破窗而入,反而在窗台上急速掷入一物,发出一声轻响,随即身形一闪,便融入夜色,与追赶的赵文远等人缠斗远去。
李牧之屏息等待片刻,院外打斗声渐远。他重新点燃烛火,只见窗台上,一枚飞镖钉着一封短信。
纸上只有一行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
“账册为饵,吴乃弃子。真正的鱼,在更深的水底。勿信周。”
李牧之握着这张纸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通判吴志远,竟然只是弃子?那真正的“鱼”是谁?短信最后三个字“勿信周”,几乎直指知府周延儒!
这一切,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那匿名者一次次提示,引导他查到吴志远,目的为何?是为了借他之手除掉对手,还是真心要揭露更大的黑幕?
窗外风声凄厉,仿佛无数鬼魅在暗夜中窃窃私语。
赵文远带着些许擦伤回来复命:“大人,贼人身手极好,对府衙地形颇为熟悉,被他逃脱了。但…他似乎并未尽全力下杀手。”
李牧之将纸条递给他。
赵文远看完,面色大变:“这…大人,这是挑拨离间?还是…”
“真假难辨。”李牧之目光幽深,“但吴志远这条线,必须查下去。即便是弃子,也能顺藤摸出抛弃他的人。”
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文远,你立刻带一队绝对可靠的人,秘密控制吴志远的外宅心腹、账房先生,尤其是经手过这些账目的人。要快,要隐秘!我担心…”
话音未落,书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喊声:
“大人!不好了!吴通判…吴通判他…昨夜在府中书房…自缢身亡了!”
李牧之和赵文远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死无对证!
对方下手太快了!快到让他们措手不及!
李牧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他走到窗边,看向吴志远府邸的方向,那里已然乱作一团,灯火通明。
改善刑狱带来的些许宽慰此刻荡然无存。他仿佛看到一张巨网正在收紧,黑暗中,不知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多少只手在暗中操纵。
真正的较量, indeed才刚刚开始。而这位神秘的匿名者,在这场越来越危险的棋局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夜更深了,寒意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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