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死寂被突如其来的嘈杂撕碎。
纷沓的脚步声、压低的呼喝、还有金属与石壁刮擦的锐响,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我正与龙脉疯狂融合的混沌意识。
来了。
不是又一个茫然的“我”。
是很多人。
我的感知——那依托于庞大龙脉、正如潮水般蔓延开的非人触觉——捕捉到了他们。在奉先殿那肃穆阴森的大殿里,在太祖皇帝威仪凛然的画像之前。他们的呼吸急促而灼热,心跳得像被困的雀,带着一种打破禁忌的惶恐和决绝的锐气。
然后,是画像被移开的摩擦声。沉重,喑哑,揭示出其后隐藏的、连我曾都未知晓的秘密。
一条新的密道?不,是另一条通往此处的路径?
蛊母的意识猛地一滞,那沉浸在吞噬与新猎物即将上门的愉悦被骤然打断,转为一种被侵扰领地的暴怒与…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惊疑。她与龙脉的融合还不完全,此刻的她,最忌惮意外。
我的视线——透过旧躯壳僵死的眼,透过岩壁,透过无尽黑暗——“看”向那新出现的入口。
下来的人动作迅捷而专业,脚步虽急却不乱,显然并非寻常误入者。他们手中的风灯剧烈摇晃,投下跳跃昏黄的光斑,率先照亮了那新开启的密道入口处的墙壁。
然后,所有灯光都凝固了。
连他们压抑的呼吸都瞬间屏住。
那墙壁上,并非预想中的粗糙岩体或皇家工事,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痕!
朱砂为底,金线描边,繁复、古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镇压之力——是镇邪符咒!层层叠叠,遍布每一寸石壁,宏大到令人窒息,古老到仿佛与这座宫殿同时诞生。它们本应在此织就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地底深处那幽绿的核心、以及核心旁的邪恶彻底封锁、镇压。
但是——
目光顺着符咒的脉络移动,心,沉入冰窖。
那些原本流畅贯通、蕴含无上力量的线条,在许多关键节点上,被蛮横地破坏了!
不是岁月的侵蚀,是人为的、精准而恶毒的破坏!深深的划痕切断了灵力的流转,污秽的涂抹(那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污染了朱砂的纯净,甚至有几处镶嵌着宝石作为阵眼的凹槽,被整个撬空,只留下丑陋的黑洞。
完整的镇压之力被撕得支离破碎,只剩下残骸,悲凉地附着在石壁上,如同被折断翅膀的巨鸟,再也无法飞翔,无法履行它守护的职责。
“老天爷……”闯入者中,有人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惊喘,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慑。
“符咒……被破了!”另一个声音更尖锐,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愤怒,“是谁干的?!这、这是要放出什么东西?!”
他们的灯光颤抖着,不由自主地投向密道深处,那幽绿光芒传来的方向,投向我和蛊母所在的核心之地!
光柱划破黑暗,如同利剑,瞬间将悬浮的蛊母、异化的我、以及那翻滚着不祥能量的石盆,照得毫发毕现!
“那是什么东西?!”一声骇极的尖叫炸开。
蛊母在我的躯壳里发出一声非人的、被惊扰的嘶鸣,那嘶鸣中裹挟着怒意和一丝……急切?
她的意识疯狂催动龙脉的能量,那幽绿的光芒猛地暴涨,试图对抗这些不速之客带来的光线和生气。石盆中的黑暗液体沸腾般涌动。
更多的蛊虫从我的旧日皮囊下钻出,躁动不安地汇聚。
而那些闯入者,在极致的恐惧之后,是骤然亮起的兵刃寒光,和一声强作镇定的低吼:“布阵!警戒!那邪物醒了!”
混乱,一触即发。
就在这光影交错、杀机迸现的刹那,我的意识卡在龙脉与人性之间,猛地投向那被破坏的符咒。
是谁?是谁早在不知何时,就为今日之事,铺平了道路?
这绝望的轮回,这永恒的献祭,并非偶然。
是谋杀。
是谁铺就了献祭的路。
他们称我为轮回的“祭品”,唯有死亡才能重启世界。 我一次又一次地死去,记忆却随每一次新生愈发清晰。 第九十九次苏醒于血泊中时,我终于摸到了裙摆内侧的异物—— 那是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我第一世的笔迹: “小心那个送你轮回永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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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粘腻。铁锈般的气息扼住我的喉咙,每一次徒劳的抽吸,都让那味道更深地楔入肺腑。
血。
我又泡在里面。温热的,正一丝丝带走我体温的,我的血。
视野是一片摇晃的昏红,殿顶高远,雕刻着扭曲的神只与妖魔,它们在我的瞳孔里旋转、模糊,发出无声的狂笑。痛楚迟一步到来,海潮般拍碎每一根骨头,碾过每一寸神经。在心口那里,有一个空洞,正汩汩地涌出我。
第九十九次。
他们称这为“献祭”。称我为“轮回的圣品”。说我的死亡是神圣的牺牲,涤荡尘世的污秽,重启世界的光明。多么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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